新年過去,太后的長寧節很快就要到了,各國派來道賀的使臣也相繼來到汴京城,一切都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
離長寧節之前三天,清晨,一輛馬車進入了永定陵。然而,永定陵中卻早已經沒有他要接的人了,自然,這輛馬車也沒能離開永定陵。
此時,李順容正一步步踏入崇徽殿的臺階。
同時,燕王趙元儼奉詔入宮,進入東華門旁邊的承天祥符門。此門原名承天門,大中祥符元年,就是在此處發現天書祥符,因此而改名。至此而入左掖門,內侍楊懷敏引了燕王到一間偏殿休息,抱歉道:“王爺請恕罪,長寧節要辦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后實在有太多的事了,本來召了王爺,可是方才太后忽然另有要務,只得請王爺在此稍候片刻。”
燕王心中一驚,他清晨已經派人去永定陵接李順容,本擬要在午后的預祝時忽然出現,不想這邊人才出發,那邊便被太后急召入宮了,心中越發的虛弱膽寒起來。他一邊坐著飲茶,一邊向侍立在旁的楊懷敏旁敲側擊地盤問,楊懷敏似是毫無戒心,一不小心便漏出幾句話風來,這不,說著說著便漏出一段笑話來。
因為慶祝長寧節,太后不但在宮中封賜眾多,而且對朝中大臣也頗有封賞,就連尚在戴罪中的越王妃李氏,念在嗣子允讓與太后曾有數年母子情份上,也恢復了她王妃的稱號。昨日的笑話,便是發生在越王妃的身上。
太宗皇帝生了七位公主,至今只剩下兩位,便是嫁給左衛將軍柴宗慶的鄧國大長公主和嫁給駙馬都尉郴遵勖的隨國大長公主。昨日是宗室女眷朝見太后,先是兩位大長公主進宮,太后見兩位公主垂垂老矣,頭上稀疏的白發越發映得人蒼老起來,嘆息道:“公主也老了。”便令賜一種以各式珍珠和翡翠寶石制成的頭飾,戴上頭上光彩奪目,頗能掩飾兩位公主的白發稀疏之態。
不料這邊兩位大長公主戴了新首飾出去,那邊各王府的王妃朝見,那越王妃李氏見兩位大長公主頭飾華美,見自己頭上也是白發稀疏,也腆顏求賜,不料反被太后數落一頓,說:“兩位公主是太宗皇帝之女,先帝的親妹妹。你我不過是趙家寡婦,當存了淡泊自守的心腸,絕了脂粉首飾的念頭才是。公主是皇家血脈,如何能與她們相比?”
楊懷敏連說帶比,越王妃的自找沒趣被他說得活靈活現。燕王冷笑一聲,他的這位四嫂素來不知進退,不想年紀越大,倒越發地愚蠢起來。
當年先帝在世時,因自己的兒子早亡,便收了越王妃的趙允讓為嗣子,那越王妃自以為有太后之望,對當年的劉德妃,如今的劉太后頗有不敬,結果被拿著錯處貶爵幽禁了十來年,自被赦免出禁之后,便由當年趾高氣揚變得對太后百般奉承,卻每每馬屁拍到馬腳上,因言行拙劣而更受太后斥責。
燕王閉著眼睛也能想出昨日的情景,幾十年來養尊處優的劉娥對著越王妃斥責時那樣自負驕橫的模樣來。不禁冷冷地抿了抿嘴,不知道將來太后退居宮內,是否還有機會這樣呵斥他人。
不想今日太后不知道何事,讓燕王這一等,一直等了一個多時辰,直等得心如火焚,不知道今日太后忽然召他進來有什么事,又不知道外頭的事情辦得如何了,好幾次欲站起來,卻又被楊懷敏笑著勸住。好不容易終于見著江德明來到,終于聽到一聲:“太后有請!”
燕王進了崇徽殿,想著方才的事情,不由地凝神看了一下太后,但見太后只插了四五支玉質簪釵,越發映得她一頭青絲仍是烏黑濃密。劉娥這數十年來養尊處優,雖然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但是保養有術。因是喜日,她著了大紅繡金線的翟衣,越發顯得容光靚麗,望之尤如四十未到。
燕王不由得想起越王妃的模樣來,越王妃年紀本比太后略大得幾歲,幽禁十年后出來,整個人已經是雞皮鶴發,蒼老不堪。兩相對比,越發可以想象出太后斥責越王妃說“我自家也從來不用這么多的珠翠飾物”時的理直氣壯來,那等繁多的首飾,只怕反而遮了她一頭青絲的亮現吧。
太后神情比往日更加慈祥和藹,見了燕王行禮,忙笑道:“八弟起來罷,今天是咱們自家叔嫂們見面話家常,不必如此拘禮。”這邊就吩咐賜座。
燕王謝恩告坐后,笑道:“怪不得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臣弟看太后今天的氣色格外地好,像是年輕了十歲似的。”
劉娥笑了一笑道:“八弟就是會哄人開心,我都是老太婆了,還能有什么好氣色。剛才我正在想,先帝的兄弟中,只剩了楚王和你。楚王素來不理外務,我也不敢勞煩他。官家年幼,還得宗室扶持,你是官家的親叔叔,少不得以后諸事,都要仰仗你八大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