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北京城是慵懶的,倒春寒的冷風中雖有已有了一點點綠意,但是每年開春必到的沙塵天氣又扼殺了這點春意。
不事生產的八旗子弟們無所事事的在街上閑逛,在茶館、酒館里浪費著青春,很多十七八歲的孩子都已經沾染上八旗紈绔的臭毛病,拎著鳥籠子養大黃狗,過冬的蟈蟈聽個響兒,茶館里的高末來一碗,三五個人坐一起就開始吹牛吹半天。
沒人覺得自己這是在浪費青春,因為所有的八旗子弟都是這么活著的,八旗爺們有幾個會干活的?他們漢人愿意累成狗那是他們的事情,滿人吃的是鐵桿莊稼,旗人的身份就是千頃良田。
“哎呀,那三哥!您吉祥……多羅六弟,您精神……哎呦那不是馬群馬家二爺嗎?來來來這邊一起做……”
那三寶、多羅、馬群這哥三個又在熟悉的茶館里碰頭了,一套標準的八旗請安禮節過后,一人一碗高末,又叫了三碗爛肉面當早餐。
本來這是四九城里常見的場景,不過用在這三個只有十七八歲的半大孩子身上,可就閑的不倫不類了。
八旗里面的頑主,那都是上了年紀煮不熟敲不碎的銅豌豆,年齡大了升官無望,所有的精力也就放在玩上了,四九城里很多玩意就是這幫閑人給捧起來的。
斗蛐蛐、八哥畫眉、文玩核桃、小葫蘆……熬鷹的、玩風箏的、畫鼻煙壺的……可以說八旗這個階層提供了不少后世人們喜聞樂道的小玩意。
但是十七八歲的半大孩子也學大人泡茶館,還起的這么早天剛亮一會就聚齊了,這可真少見。
這么大的八旗孩子,不正是逛八大胡同的歲數嗎?就算兜里沒兩個錢,滿四九城的半掩門子還少啊?那些兼職的娘們兒們,不都是愛俏嗎,這群棒小伙隨便丟個仨瓜倆棗的就能睡一宿,真沒錢了倒貼也不是不可以啊。
年紀輕輕怎么就學那些老幫菜們暮氣沉沉的?掌柜的看不明白,也懶得去問。
高末茶、爛肉面,哥三個吃了一個稀里糊涂,茶館里的人誰都不知道,這哥三個每天天不亮就上城墻跑幾里地,然后練幾趟功夫,還真是八旗里面難得的進取派。
一碗面下肚,三人扯開了話匣子。
“二位哥哥,聽說恭親王已經開始著手要練咱們滿人的新軍了,說是請的英國教練,到時候用的全都是洋槍洋炮,前兒個我四舅還陪著總理衙門的筆帖式去北郊看營地呢……”
“得了吧,鬼子六練兵?就他那二把刀還能練出什么強兵出來?就連增大帥都說過洋人的兵不好練,這天下除了東海肖丞相之外,亞洲人誰能摸清楚新軍是個什么道道……”
“哎……提起東海的肖丞相,我這心里就上下不得安寧,要說佩服吧還真是佩服到家了,一個文人居然上馬能帶出一支鐵軍出來,打的洋人滿地找牙,這豈不是天生的星宿下凡啊!”
“可是在看看咱們滿人在他手上吃的虧,我心里就說不出的堵得慌……廣渠門人家幾百人一個沖鋒就拿下了,太和殿里閱兵,這是真不給咱們滿人面子啊……”
“兄弟說的沒錯,還有滿大街上半殘的那些大爺們,我心里也真是不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