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屋貼在后頭,也是極其的破舊,邊上的碎墻破土掉了一地。
但就在那大屋的一扇田字窗內,卻朝外面透出一絲微弱的油光。
照的溫和,溫暖。
就好像無論世間多么不公,多么黑暗,多么無情,總有那么一束柔和的光,會照亮一個角落。
林潛知曉,里面一定有人。
他輕輕扣響門扉。
里面傳來一聲溫和的聲音道:“請進。”
林潛輕輕推門入內,他只看到一個垂身落座的背影。
那個人身子背雖躬著,腰卻豎的很直。
他低頭看著,霜鬢白發,滿滿的蒼老氣息。
但他握筆的手卻堅韌有力,他正聚精會神的寫字。
林潛知道,這個人一定就是私塾的主人,也只有他,才能稱得上先生。
林潛拱手作揖道:“先生。”
老人一頓,先是將字面上最后一筆落好,然后輕輕將筆搭在硯臺上,他這才轉過身。
“是誰?”
林潛看向老人,與他對視一眼,他突然發現自己有些惶恐,他竟不敢與此人相視。
但恰恰相反,老人的目光十分柔和,甚至帶著神圣的光輝。
讓林潛吃驚的,是老者身上那股看不見的氣。
那是儒雅之氣,飽讀圣賢之氣,滄桑不惑之氣,德濟天下之氣,還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度。
他真的只是一位鄉間村子里執教的先生?
老人已問話,那股氣度令林潛不得不深思熟慮全心去回答。
但他要說什么?林潛二字顯然不是問題的答案。
林潛思索片刻,脫口而出道:“是學生。”
老人聽見這個奇怪的回答,不驚反喜,他露出和藹的笑容,撫須笑道:“好學生,從未謀面的學生。”
林潛恭敬道:“老先生,在下有事情想請教。”
老人不答他,卻是轉身繼續去寫他的字,林潛只好在后邊等。
大約十個呼吸間,老人才轉過身來,但他手上已多了一副字。
他拿著那張寫字的宣紙,走到林潛面前,笑著道:“學生看看?”
林潛恭敬的雙手接過,捧在手心仔細端詳。
如白云鋪展的白凈宣紙上,幾行墨字就像黑龍環繞,一氣呵成,但細看卻字字細筋入骨,鋒角藏棱。
只見上面寫道:
子息蘆葦畔,情落垂云湖。
林潛試問道:“看的出來,這兩句里有很深的故事。莫非是先生您的過往?”
老人微微搖頭,嘆息道:“這并非出自我的手筆,而是我的一個學生所作。”
林潛道:“看來老先生您一定很倚重那位學生了。”
老人嘆息道:“他是我在這里最得意的一個學生,但他卻遭受到了最深的苦難,即使得救,活著恐怕會更痛苦。”
老人說罷眼中已有悔恨自責之色。
“作為先生,教不了自己的學生,不能救他……”
老人這一悲怮,滿屋都縈繞他悲傷的情緒,連澄黃黃的燈光都搖曳起來。
林潛也被這股悲傷感染,他忍不住問道:“他叫什么名字?”
老先生抬頭,看向窗外朦朧的月光,緩緩道:“司白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