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西安府城、秦王宮、承運殿。
規模宏壯,方圓十里、城墻高厚、城河深廣,高墻深池,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十余萬虎狼之師,卻處處透露出夕陽西下時的落寞和凄涼。
以“義軍”自稱,到處攻城略地,裹挾平城,所過殘破,不是苛政,勝似暴.政。
苛政還允民有容身之地,大順軍治下,百姓流離失所,除了附軍,別無選擇。
三年免糧,政令不到三月,便成了官民各半,律法朝令夕改,民怨四起。
敢有傷人及掠人財物婦女者殺無赦!
剛入西安城,大順軍秋毫無犯,西安城秩序尚好,店鋪營業如常。但沒有三個月,大順軍開始拷掠明官、豪強鄉宦,抄家搶掠,并按照官階、家世規定助餉銀兩,馬回回等人制作了數千具夾棍,木皆生棱,用釘相連,夾人無不骨碎。凡拷夾百官,大抵家資萬金者,過逼二三萬,數稍不滿,再行嚴夾炮烙,備極慘毒,不死不休。使得西安城中恐怖氣氛逐漸凝重,人心惶惶。
士卒搶掠,臣將驕奢,殺人無虛日,兵丁掠搶民財,暗無天日,百姓逃亡無數。末世滅亡的種種跡象,在大順軍將士身上顯露無遺。
富麗堂皇的大殿之中,輕歌曼舞,美人如玉,珍饈美饌,杯中酒,酒意微醺,酒不醉人人自醉。
進入西安城僅僅不到一年,李自成的皮膚都白了許多,頭上的華發開始轉黑,就連整個人也圓潤了許多。
不過,酒色過度,李自成的黑眼圈日益明顯,只不過他身強體壯,底子厚,還能撐得住。
戰事不利,大軍壓境,但今朝有酒今朝醉,尤其是美色佳酒,李自成對外面的征戰都懶得管。
或者說,他已經厭倦了殺戮。
直到馬回回戰死,潼關失守,李自成的心才又提了起來。
縱據城而守,墻高池深,李自成依然坐臥不安。紫荊關、太原城,還有天下第一關的潼關,不都是固若金湯,還不是被河南衛軍一日破城。
也許,美酒女色,正好可以彌補他的空虛,掩飾他的恐懼。
酒色過度,已過不惑之年的李自成,已經不是原來那個縱橫天下,不屈不撓的“闖王”了。
身邊的老兄弟一個個離去,新的不足以挑起大梁,他傷感的同時,又覺得害怕、恐懼。
北地只有陜西不在王泰麾下,河南衛軍西進,板上釘釘,雙方遲早都有一戰,但誰都沒有想到,不過幾日的功夫,對方已經兵臨城下。
“王泰,你這個天殺的克星!”
正在觀賞歌舞的李自成,忽然臉色鐵青,恨恨罵了一句,讓大殿內的人們都是吃了一驚。
都是王泰,把自己逼到這個份上!
自從潼關南原一戰起,自己就和王泰一路廝殺,從河南到了四川,又到了陜西。大順軍兵臨京師城下,一片大好形勢,又被王泰打回原形,龜縮回了陜西。
而更讓他更擔心的是,他連詐降的機會都沒有,王泰此次大軍壓境,沒有勸降,似乎就是為要他的命而來。
看來,兵強馬壯的王泰,也是厭倦了,他已經懶得做樣子了。
若是荊州被漢逆奪了,到時候,死的可是上萬旗人,到時候……
大殿的門被推開,看著外面晃眼的陽光,李自成不由得一陣厭惡。他緊皺著眉頭揮揮手,進來的將領趕緊把殿門關上,保持殿內的涼爽。
“皇上,有緊急軍情稟報!”
高一功單膝跪下,身上的甲胄“錚錚”作響。
“皇上,明軍的前軍已經到了!”
“嗯,有多少人?領軍的將領是誰?”
李自成輕聲問道,眼睛仍盯著曼舞的宮女。
“打的是“張”字的旗號,應該是王泰麾下的張元平部。”
“嗯,知道了,讓兄弟們好生戒備吧。”
李自成點了點頭,眼睛回到宮女們身上,眼神迷失。
“皇上,劉朝暉從四川進兵,漢中的劉存孝他們,也投敵了!”
高一功的話,讓李自成驚了一下,恍然若失。
漢中一失,大順軍向甘肅方向的退路,恐怕就要被截斷了。
要是這樣,一旦西安有失,就只能向北退卻了。
“高一功,還有其它事情嗎?”
片刻,李自成才問了出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下旨撤去大殿中的歌舞。
“將士們銬臟助餉,不小心,夾死了些豪強官紳,那些家屬在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