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迎面吹來,把熱乎乎的臉頰吹得十分舒爽。
趙素沒有給自己太長的時間猶豫,跨出門時便讓人去傳花想容備馬。
喝酒一來是壯膽,二來也是想洗去那些雜念——她要么不去,既去,瞻前顧后地總不像話。
她也不是去圖謀什么的,或者想刻意改變什么,就是下意識地覺得該去一趟,不能皇帝今日在人前那般抬舉她,她還半點反應也沒有。
至于去了之后做何反應,她其實不知道,如果知道,也不必喝上這幾口酒。
也許見到他后她只是好好感謝他一番,然后大大方方坦坦蕩蕩地退出來,不讓他誤會自己因為看到了他和羅嫣和在一起就掀起了情緒,保持一個社會主義下大氣女青年的風度,把自己放回體面的位置上。
又或許純粹就是心血來潮,閑得無聊。
總之,她只想去這一趟。
她與花想容一道出了門。
門口與赴宴歸來的趙隅擦肩而過,她也沒有停。
……
皇帝吃了晚飯在門前走了兩圈,便在石階上停下來。
四喜看了眼他,忍不住說道:“這會兒前邊宮門,已經關了。”
天黑落鎖,這是規矩。宮門鎖了,就不會有人進來了,也進不來。
皇帝不知聽沒聽到,還站了片刻才折身。
四喜隨在他身后,又沒話找話:“今兒風涼快。先前小的去侯府時,素姑娘在歇息,恐怕是真熱著了,有了皇上交代送去的解暑丹,她明日定又能生龍活虎地進宮當差了。”
說完不見有回應,他覷著前方,又硬著頭皮說道:“皇上好久沒撫曲了,今兒風清星朗,不如小的去支張琴臺,皇上消遣消遣?”
皇帝還是只管走路,沒有出聲。
……
趙素到達宮門下,宮門已經鎖上。宮門一旦鎖上,按規矩沒有軍機急務就不得驚擾圣安。
值守的禁衛軍們伸著長矛將她擋住,認出她之后話語很客氣,手下卻沒有退縮半分。
但當她拿出手上持有的皇帝的扇子——骨扇上不但有刻字,還墜著一枚小小的龍佩,獨屬于御用的紋樣——將領就立刻把身子躬下來了。
“在下來為姑娘引路!”
花想容留在門外等候。
趙素還從來沒有于夜晚在宮城里行走過,這片城池此刻寂靜沉默,走在甬道上,將領身上的盔甲交撞聲,與她的腳步聲都能聽得分明。
甚至……是自己的心跳聲。
即便跟自己說上一萬遍是來謝恩的,此時此刻也不能再自欺欺人。
皇帝追著她去了羅家,明明說好要與她一起走,結果又自己先走了。
原來是她誤會他了,她心里高興,又有點難為情,總惦記著得把這事說開才好,也不知為什么,就是不愿意他覺得自己還在生氣。
她想去他面前露個臉,想過去一樣,東拉西扯找找存在感,哪怕又要被他找個由頭罰罰,她也樂意。
她心里清楚地知道,進宮當差這件事,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已不再是折磨,在乾清宮游走,看他忙碌也好,看他消遣也好,又或者與他斗嘴,不斷在逾矩犯上的邊緣瘋狂試探,都已經成了她心里一種隱秘的樂趣。
她甚至都不再在慶云侯的敲打下拍胸脯保持與皇帝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