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我詹氏的產業,我自然可以決定誰去誰留。錢塘縣衙不肯為百姓做主,我就自己做這個主了。今夜,不管誰來,院子里的那幾個人,都必須給我滾蛋!”
鮑熙斥道:“詹珽,不得信口胡言,誰跟你說縣衙不為百姓做主的?”
“我自有耳目,能聽能看。他們先是過所不明,后來打傷竇棄等多人,報了官,鄭賊捕押走了人犯,可不過片刻,又大搖大擺的回來了。你身為錢塘縣主薄,竟然還居中說和,意圖讓我賠禮致歉,試問,天下可有這樣的道理?”
“沒有,沒有!”
“錢塘縣徇私,鮑主薄徇私!”
身后的人群同時響應,聲勢驚人。鮑熙抬手指著詹珽,怒道:“詹珽,你帶這么多人,手持兵器,想要謀逆不成?”
詹珽哈哈大笑,道:“鮑主薄,你只是顧縣令的家犬,想給我編織罪名還差的遠呢。這些都是我詹氏的部曲,誰聽過自家部曲到自家的院子里,竟是謀逆?我告訴你,別以為在錢塘你們可以只手遮天,要是惹惱了我,我直接到刺史府具狀,讓柳使君查一查,看你們到底收受了別人多少好處,昧著良心行此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的丑事!”
徐佑和何濡、左彣也從房內出來,站在臺階上看鮑熙與詹珽斗嘴。徐佑低聲笑道:“呵,這才多久,詹無屈的辯才貌似很有些長進啊……”
何濡目光毒辣,一直盯著站在詹珽身邊的一個黑瘦低矮的男子,道:“長進的不是他,而是來了高人了!”
徐佑同樣目光一掃,道:“看來又是英雄所見略同,只是不知是杜靜之的人,還是刺史府的人?”
“刺史府的目標是郭勉,不會管詹氏的小事,一定是杜靜之派來的,毋庸置疑!”
“這倒也是!其翼不如再猜一猜,這人會是誰呢?”
左彣咋舌道:“郎君這不是故意為難何郎君嗎?杜靜之麾下多少奇人異士,如何猜的出來?”
何濡一笑,道:“說難也未必多難,天師道揚州治自祭酒以下,有兩名正治,五大靈官,其他五百箓將、百五十箓將、五十箓將、十箓將若干。能被派到錢塘,協助詹珽謀劃此事的人,至少也該是靈官的級別。而揚州治五大靈官,身形如同此人瘦小的,定是捉鬼靈官李易鳳!”
天師道每一治都有五大靈官,分別是祈禳靈官、除瘟靈官、消災靈官、度亡靈官和捉鬼靈官。
左彣尚且半信半疑,徐佑已經嘆道:“其翼之才智,我所不及。此人,確實是李易鳳!”
這次輪到何濡奇怪,道:“七郎認得他?”
徐佑遠遠的望著李易鳳,他的目光低垂,沒有發現自己,神色中露出幾分緬懷和悲傷,道:“多年前我隨先君上鶴鳴山,蒙大祭酒李長風出手治病,當時隨侍在他身側的弟子中,有一人就是這個李易鳳。只是沒想到,幾年沒見,他已經成了揚州治的捉鬼靈官!”
何濡和左彣知道他想起了義興的往事,對視一眼,都默不作聲。國恨家仇,從來都是用刀刻在男兒丈夫心頭的血字,水不能滅,火不能融,至死方休。任何的言語勸解都是蒼白無力的徒勞,只有潛心忍受,蟄伏待機,靜等圖窮匕見的那一刻,斬人頭,滅人族,以血寫就的字,只有以更多的血來去除!
鮑熙眼看就要壓不住場面,徐佑收拾思緒,深不見底的眼眸泛著淡淡的神光,道:“鬧到這一步,詹珽已經沒了退路,從此只能牢牢綁在杜靜之的大腿上,不管輸贏,錢塘縣都無他的容身之地,至賓樓咱們也沒必要繼續住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