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足足過了半響,十書終于開了口。
詹文君沒有回頭,看不到容顏表情,但聲音聽起來平靜的有點不同尋常,道:“其罪當誅?”
“劉五子當值期間擅離職守,論罪,并不至死!”
十書表情肅然,說出口的話卻斬釘截鐵,沒有一點商量的余地,道:“不過……事關絕崖瀑布,郎主曾經有過交代,違令者,殺!”
聽她提到了郭勉,詹文君微微嘆了口氣。對劉五子之死,她心中實在悲痛,但事已至此,追究下去,不僅于事無補,還鬧的上下不安,人心慌亂!值此多事之秋,強敵環伺,實在是得不償失。
十書,好丫頭,真是選的好時機!
詹文君問道:“家眷如何安置的?”
“每月一兩銀子的例錢,年節都有米面送去,劉五子的兒子已經十一歲,可以派到商行里做事……”
一兩銀子,看似不多,但這個價錢的撫恤金在楚國的部曲中已經算是很不錯了。尤其劉五子是因罪處死,不是為了家族利益犧牲,按規矩連五百錢的撫恤金都領不到。
詹文君點了點頭,道:“萬棋,再取五萬錢交給小五哥的妻兒……”
十書突然捂著嘴咳嗽了起來,錦繡眼珠轉了轉,自以為摸透了她的心思,往前跪了兩步,抬頭說道:“夫人,這樣恐怕不妥當!”
詹文君終于回轉過來,臉上帶著一絲詫異,澄凈如明月的黑眸望著地上這個大膽的婢女,道:“怎么叫不妥當?”
錦繡只覺后背的汗順著肌膚流到了臀溝,連貼身的白襪都沾染的有些濕潤,不過勢成騎虎,怎么也得壯著膽子說完,道:“劉五子獲罪,是罪有應得,夫人本著仁心,阿姊本著良善,給一月一兩銀子,已是壞了府中的規矩,未免讓人口服心不服!”
“放肆!”一向喜怒不顯的十書猛然間臉色大變,斥道:“夫人面前,有你饒舌的余地?給我閉嘴!”
詹文君不怒反笑,緩緩走到錦繡跟前,俯首道:“不急,你讓她把話說完。錦繡,你盡說無妨,我聽著!”
錦繡知道現在退一步就是死,真說的在理,有十書庇護,詹文君其實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樣,昂著秀頸,一幅忠臣直諫的慷慨模樣,道:“劉五子是夫人從詹氏帶過來的老人,夫人賞他一點恩義,婢子們也能理解,所以一月一兩銀子,雖不合規矩,但合乎人情。可夫人再給五萬錢……恕婢子不解,倘若日后有人為了郎主、為了夫人、為了郭氏戰死,又該給多少錢才能安撫眾人之心?莫非在夫人眼中,郭氏人的性命,比不過詹氏的人值錢么?”
啪!
錦繡的身子倒飛了出去,猩紅的血跡順著兩瓣薄唇落到了微微聳立的胸前。她捂著已然半腫起的臉頰,望著萬棋冷冷道:“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阿姊,你一根小手指就可以置我于死地,但不知道這泉井中三十七人,是不是同樣心服口服?”
萬棋眼角的余光早看到其他人雖跪伏于地,但被錦繡言語所動搖,或茫然,或無措,或有所思,或心生不忿,但再也不是先前那種恭敬的無以復加的神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