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引著一人走了進來,身穿灰色圓領袍衫,但不是時下流行的寬袖,而是收緊了袖口,在手腕處束縛了起來,腰間系著一條黑色的布制革帶,不像士服也不像戎服,看上去簡潔的很,也怪異的很。此人在中間的案幾邊坐定,案上擺放了一碗茶,一個手掌大小的長方形的紅杉木板,一個銅制的缽盂。他清了清嗓子,道:“各位請了,今個我給大家說一個故事,一個凡人和妖怪成親的故事……”
這叫開篇名義,也是履霜教給他們的技巧之一。對普羅大眾而言,講故事不需要太高深的詞匯和華麗的文藻,更不需要多么復雜的結構和發人深省的內涵,僅僅在于獵奇、好看、吸引力和通俗易懂,具備這四點,就有了廣為傳播的基礎。
“話說漢朝永光年間,居住在西湖邊的小藥童上山采藥,遇到一條小白蛇被困在了打獵人的陷阱里,他宅心仁厚,急忙上前將白蛇救了出來。轉眼間,五百年已過,小白蛇修行得到,褪去了蛇皮,化作了人身,端的美艷絕倫,妙趣無方……”
履霜聽了一會,道:“周七巧果然聰明的緊!你看他的眉眼,該吃驚時眼睛圓睜,該憤怒時眸光四濺,該頑皮時眉頭上挑,該哀憐時眉角低垂,要是多練些時日,怕是會更好一點。”
這個在六清茶樓說書的人正是周七巧,俗話說好鋼用在刀刃上,周七巧在這幫說書人里記性最好,口才最佳,并且十分的聰明伶俐,讓他來六清樓,這個錢塘城內最為魚龍混雜的地方說書,是物盡其用,恰到好處。
啪!
紅杉木猛的敲打在桌面上,脆亮的響聲在大廳里來回激蕩,直直把眾人吊起來的心驚到了嗓子口。
“……卻見那書生一回頭,被白素貞認了出來,正是五百年前救她脫險的小藥童,經過十世輪回,變成了現在的書生……”周七巧晃著腦袋,道:“有道是人海茫茫,不多不少,正好這一步遇上了,諸位要問兩人究竟有沒有結識,且容我喝口茶水,稍后再做分解。”
“啊?沒了?”
“別啊,您繼續說,我們都等著聽呢。”
“是啊是啊,這位……說書的,你喝茶可以,但也不用停下來啊……”
周七巧笑而不語,慢條斯理的喝著茶,徐佑起身走了過去,往缽盂里丟了五文錢,道:“區區小錢,不成敬意,給先生做潤口之資。”
周七巧謝過了徐佑,目視四周,道:“容我再歇息片刻。”
如此一來,其他人也都明白了,畢竟說書這行當是初生事物,大家都沒見過,也不懂其中的潛規則,有了徐佑做示范,立刻有手頭不缺錢的人紛紛上前,一小會的工夫,缽盂里就裝了數十文。
周七巧矜持的笑了笑,開口說道:“白素貞正想著如何跟書生說話,天公作美,恰好下了一場雨來,急忙帶著小青送了雨傘給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