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無眠!
詹文君吩咐廚下做了醒神的羹湯和糕點送來,眾人早覺腹中饑餓,散開各自用膳。徐佑和何濡、左彣湊在一起,問道:“其翼,你怎么看?”
“不必等十書的結果了,對黃祁用刑只是徒勞!”何濡的陰符四相最善利用人性,剛才故意激怒黃祁,察言觀色之后,已經知道此人不可收買,所以懶得再在他身上花費時間,道:“天師道百年傳教,誘掖人心這套把戲無人能及。譬如黃祁,不僅身家性命獻給了天師,就連骨子里的靈魂也被蠱惑,其實跟活死人沒什么兩樣。十書的刑罰之利,卻只針對有欲有求的活人,對黃祁沒有絲毫用處。”
徐佑雖然熟讀歷史,對天師道的種種了解一些,但史書多是春秋筆法,很多事情都是一筆帶過,不在其中,根本體會不到那種連靈魂都被蠱惑的信仰的可怕。
“一個黃祁無關大局,就算他叛教指認席元達,也頂多再給咱們加一成勝算。”徐佑目光平靜,輕輕一笑,道:“咱們當下的勝算,已經足夠了!”
如何濡所料,十書用盡手段,也拿黃祁沒有辦法,只能鐵青著臉向詹文君復命。千琴愣了楞,不敢相信這個結果,道:“阿姊,你別是手軟了吧?”
十書垂著頭,看不到臉上神色,心里想必也是惱火的很,道:“這里不是泉井,缺少刑訊的用具!要是容我帶他回明玉山,再多些時日,應該有機會……”
詹文君估計心里也有準備,雖然可惜,但并不感覺意外,揮揮手打斷了十書的話,扭頭看著徐佑,道:“郎君,你看?”
“無妨!”
徐佑笑著道:“黃祁被抓,還有其他同黨逃跑,以他們的腳程,一天即可到達吳縣。杜靜之接到消息,再做出反應,需要一到兩天的時間,也就是說我們有三天時間可以用來對付席元達。三天……足夠了!缺一個黃祁,其實無關緊要!”
何濡接道:“我們現在的最大優勢,就是時間!席元達向來目中無人,擠走李易鳳后自恃勝券在握,沒有及時掌控外界動向。等他昨晚發覺不對,再派人出城求援,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我料他明天不會坐以待斃,若能逼得他沖動之下做點出格的事,大局可定!”
詹文君點了點頭,站起身,神色堅毅不可動搖,道:“那就按原計劃進行。明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當金色的晨光灑滿了高高低低的屋檐,整座錢塘城從沉睡中清醒過來,行人的腳步往返不斷的踏在一道道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由少到多,由小變大,噠噠噠的聲響夾雜著吆喝、叫賣、爭吵和談笑的雜音,逐漸匯流成一首滿是江南情的生活序曲。
對很多人來說,一日之計在于晨,但徐佑的計劃要等到午時才能實施,因為那是一天中最溫暖的時刻,也是人潮最擁擠的時刻。
杜靜之起于愚民之中,今日,也要毀于愚民之內!
羅瞎子背著竹筐早早的來到東市坊外,筐里裝著兩只肥碩的老母雞,準備賣了再去找醫家問診。他的兒媳剛生了一個大胖孫子,月子坐的不好,受風著涼落下了咳嗽的病根,尋醫求藥耗盡了家資,不然也舍不得將這兩只寶貝母雞出售。
他沒交厘金,不能進東市做生意,只能蹲在門口等候進出的人。若是運氣好,不到中午就能賣出去,可要是運氣不好,遇到巡市的市吏找茬,被攆走是輕的,重的還要被罰沒——這一點古今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