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不敢當,我只是蠅附驥尾而致千里,略盡了綿薄之力。郭公方才賜我的指環,若是酬功已經足夠了。”
徐佑臨時改變了主意,郭勉的話中包含了太多信息,一時半會不能窺見全貌。不如先緩一緩,瞧瞧虛實再做決定。想來以郭勉的豪富,也不會真的就拿一個指環打發了自己!
“富貴面前,能鎮定若斯,徐氏之興,指日可待!”郭勉轉身往內里走去,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去吧,阿娪在外面等你,心中不解之處,大可向她求證!”
辭別郭勉出來,徐佑精神還是有點恍惚,山風吹來,冰冷刺骨,他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近處宮燈點點,好似天上繁星,卻是萬棋帶著幾名侍女從角落里走了過來,道:“郎君,夫人在等你!”
再見詹文君,跟之前大有不同,不僅兩人間隔開了青簾布幛,萬棋也陪侍左右,須臾不得離開。徐佑沒有問為什么,似乎這一切都再正常不過,坐下后并不遲疑,徑自說道:“郭公可是要離開揚州?”
“是!”
詹文君的語氣中透著幾分壓抑的惱怒,道:“不僅人要離開,郭氏在揚州的所有產業也要交由司隸府處置,不得私自留下一處田宅。”
徐佑悚然,敏銳察覺到此中的深意,道:“那,船閣?”
詹文君沉默了一會,道:“船閣解散,所有船工放歸原籍,包括奴籍,也出籍變作齊民,交由各郡縣嚴加看管,并劃撥田地和宅院以安穩度日。”
徐佑終于明白過來,太子針對郭勉,一來是要斷了江夏王的財源,三吳之地,商賈輻輳,是籌錢的不二之選;二來,正是為了船閣!
宋明以前,間諜系統并不算發達,重要性也常常被人們忽視。比如楚國,雖有司隸府,但那是皇帝的耳目,調用的是全天下的人力物力才打造出來的監察機構,不具備可復制性和參考價值。以太子之尊,手下也沒有成型的間諜機構來為他刺聽朝野動態,更沒有這方面的人才和超出時代的前瞻性認知。
可江夏王不同,或者說江夏王跟太子唯一的區別,不在于見識,而在于郭勉!
十多年前,江夏王派郭勉前往揚州,目的只是為了聚斂錢財,并無其他的野心。但讓所有人驚訝的是,郭勉不僅僅是商業上的奇才,他真正的本事和價值,其實是搞一些不可見人的秘密組織。
十余年間,郭勉殫精竭慮,盡展才華,一方面將生意做到了楚國二十二個州,“凡有楚語,皆見郭船”,可謂貨通天下,富甲一方,成為江夏王最穩固也最得力的財源;另一方面,以超凡的嗅覺和組織能力,暗中建立起了船閣。
船閣對外宣稱,只是普通的商業機構,為了打探各地糧米絲帛的物價行情。郭勉做的就是低買高賣的生意,所以起初并不引人注目。也正因此,船閣能夠在沒有干擾的情況下慢慢發展壯大,終至如今這般難以遏制的地步。
太子必定是在跟江夏王的明爭暗斗中吃了不少虧,這才發現船閣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故而定計用謀,讓揚州刺史柳權勾結天師道,想要從郭勉下手,一勞永逸的解決麻煩。當然了,要是能順帶再攀扯一下江夏王,那就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