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形容此人言行古怪,難以捉摸,但被圍捕了這么久,不管形勢如何迫急,從來沒有露出過絕望或暴躁的情緒,應該是個性情堅毅之輩。驟然狂怒,肯定發生了大的變故。”
朱睿精神一震,道:“四叔的推斷極有道理,我們逐步加大了圍捕的力度,又聯合顧允的官府勢力在錢塘結成一張大網,只要不是蠢貨,都知道遲早會搜到屠商戶的家中。藏在幕后的主謀見事不可為,立刻丟卒保車,棄他如敝履,那賊子無奈中改變了以往晝伏夜出的習慣,在白天冒險離開地窖,搶了牛車倉惶逃竄,再顧不得像以往那樣小心的掩蓋行蹤。如此,就解釋了我們先前的疑慮,為什么他突然逃離錢塘,還膽大妄為的坐起了牛車……畢竟白天帶一女子多有不便,只能把凌波安頓在車內,才好避人耳目。”
“不過,這些都只是推測,不排除尚有其他情形,咱們手中掌握的有用訊息還是太少了……”
“這些就足夠了!”
朱睿興奮的道:“一旦沒了生還的希望,就會犯錯,犯錯就會留下破綻,再搜搜看,說不定能找到此人的出身來歷!”
眾人又細致檢查了一遍地窖,不放過任何一處死角,卻再沒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朱睿大感失望,扭頭看向朱智,見他站在角落里不言不語,有點不明所以,道:“四叔,發現什么了嗎?”
“此人出身士族,可能后來家道中落,這才做了賊寇。”
朱睿摸了摸腦袋,道:“四叔,就這巴掌大的地,什么東西也沒有,你怎么看出來那賊子是士族出身?又怎么就家道中落了?”
“瞧,這是什么?”
朱智指著角落里擺放的一個竹籩,朱睿走過去看了看,里面放著一些白色的粉末,用手研磨一下,道:“鹽?”
“對,鹽!并且不是市井中常見的粗鹽,而是上好的臨海鹽。”朱智唇角溢出笑意,道:“知道臨海鹽運到錢塘賣多少錢一兩嗎?”
“這個……”朱睿雖然不知詳情,可也明白價格肯定十分的昂貴,眼中疑慮揮之不去,道:“他又不生火做飯,吃用的東西都是偷來的,要精鹽做什么?”
“凈口!”
朱智淡淡的道:“此人逃亡途中,不忙著準備食物和錢財,反倒念念不忘用精鹽來凈口,定是少年時在家中養成的習慣,輕易改不了的。”
“不錯!那些下賤的齊民向來不凈口,就算有些干凈的,一般也咬咬樹枝,很少舍得用鹽,更別說臨海鹽,此人確實出身士族無疑!”朱睿向來佩服朱智的智計,由衷的道:“四叔見微知著,神乎其神,真不愧是江左諸葛。”
朱智有意培養朱睿,所以才不厭其煩的為他解說明白,只是聽他又稱呼齊民為賤,頓時沉著臉,斥道:“說過你多少次,不要輕視齊民,更不可惡言相向。朱氏乃至江左門閥,為什么能夠高高在上,正因為有你口中的這些賤民來耕種、勞作、紡織和服徭役,沒了他們,我們就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何來的百年華族,不敗基業?”
朱睿心中未必服氣,但也不想跟朱智爭辯,道:“四叔教訓的是,侄兒謹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