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霜忙道:“都準備好了,一尾桐木琴,一只雉雞,兩枚白玉璋,五幅吳中山水畫,十把青竹折扇,還有硯臺、竹匣、瓷器、茶葉若干。”
“雉雞?”左彣迷惑道:“送雞做什么?”
其他的都可以理解,唯有雉雞不解其意,何濡解釋道:“雉雞不食誘餌,不懼威逼,被活捉也會自殺,有寧死不屈的節操,所以士人之間送雉雞,表達內心的敬意和贊美忠信,也有互相砥礪的喻義。”
“原來如此!”左彣對履霜很是佩服,才學不亞于讀書人,道:“怪不得郎君將此事交給履霜去辦。”
徐佑聽了履霜的清單,眉頭微微一皺,道:“一共花了多少錢?”
“共兩萬七千余錢!”履霜看著徐佑的臉色,心中忐忑,道:“是不是太簡陋了?我馬上去補辦……”
“對一郡太守而言,確實簡陋了些,不過對飛卿而言,他絕不會收咱們這么多禮物的,就是送過去,也會原封不動的退還。”徐佑笑道:“別的東西都算了,能退回店鋪的退回去,不能退的留下來自用。你去取一把團扇來,對了,還有筆墨!”
履霜應聲去了,拿來團扇后,研墨潤筆,交到徐佑手中。徐佑左手執扇,右手執筆,想起跟顧允這一段風云際會,心中豈能無感,千言萬語,化成殘詩兩句:
自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送去吧,告訴飛卿,我抱恙臥床,不能為他送行,但愿吳縣的明月,依舊如同錢塘的迷人!”
三日后,顧允乘舟船離開錢塘,李定之、杜三省以及衙門的眾吏卒齊到碼頭送行,不知從哪得到消息的錢塘百姓蜂擁而至。少時,碼頭上密密麻麻的聚攏了不下千余人,還有許多從別的郡縣跑來的民眾,大都是白蛇案中從元陽靖廬挖出枯骨的死者家眷,哭喊聲響徹云霄。
顧允矗立舟頭,眼眶濕潤,三次拱手下拜,對身后站著的鮑熙嘆道:“我來錢塘不過一年,又為錢塘百姓做過多少好事?只不過毀了天師道揚州治的魔窟,救了幾個被劫掠的女郎,論起功勞,跟朱四叔和徐微之他們比起來,又算得上什么?但百姓卻不覺得如此,他們會將你的微末之功牢牢記在心上,宣揚你的美名,鼓吹你的德望,我實在汗顏,也愧疚不已。”
“明府數次冒天下之大不韙,與門閥和朝廷針鋒相對,幾乎押上了身家性命和仕途前程,百姓心中自有明鏡,可以照出為官者的得失、善惡和功過,今日的盛況,明府當之無愧!”
顧允沒有說話,從腰間解下徐佑送他的折扇,打開來看著上面的兩句詩,眼中浮現難以言述的男兒情誼,回首遙望越來越遠的錢塘城,喃喃道:“自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微之,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