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
徐佑頜首道:“其時勢在彼,你只有退讓,沒有別的選擇!”
“不,我可以選擇抗爭到底!”蘇棠咬著唇,目光熾烈而瘋狂,道:“陸會要是徇私枉法,我就到吳縣去,郡守府要是不管,我就告到刺史府!偌大的楚國,總有清明之地!”
履霜擔憂的看了看徐佑的臉色,壯著膽子,道:“蘇棠,小郎也是為了你好,陸縣令一縣之長,生殺予奪,得罪他沒有好處。況且茍髦已死,元惡即誅,也不算太……”
“阿姊,若是你被人威逼于雨中,失節于頃刻,誅了一人,可甘心么?”
“我?”履霜張口,卻無言以對,若是她受此劫難,恨不得生食其肉,寢居其皮,但她又跟蘇棠不同,真遇到當下的局面,毫無疑問,她會選擇退讓。
因為在履霜的人生里,抗爭,是最沒有意義的事!
而妥協,才是活下去的前提!
徐佑并沒有生氣,從剛開始,他就知道說服蘇棠不是容易的事,沉默了一會,突然道:“你信任我嗎?”
蘇棠低垂著頭,發鬢如云,青絲似瀑,遮掩著眉眼和唇鼻,有一種靜態的美麗,過了半響,俏臉露出苦惱的神色,道:“你這是耍無賴!”
“你心里明白,我絕不會害你!”徐佑的言語開始充滿了侵略性,道:“陸明府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得罪了他,不單單是惹來后續的麻煩,甚至會因此丟了性命!你年華正好,何苦跟管府中人作對?”
“郎君也是讀過圣賢書的人,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亞圣的教誨言猶在耳,如果懼怕縣令的權勢,就作違心的退讓,那圣賢書又讀來有什么用?”
“《左傳》還說要度德而處,量力而行,你不是孟子,無德服人,也無力抗衡陸會,聽我的勸,先委曲求全,以待來日。你博學多識,自然知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
“若是別的事,自可退讓,但這幫游俠兒以鞭杖馭人如牛馬,視國法人倫如無物,饒了他們,只會助長他們的氣焰,害得更多的無辜人受到傷害!”
徐佑哭笑不得,你是小女子,又不是君子,不必用孔孟的微言大義來嚴格要求自己,但這番話無論如何不能出口,否則今天的事就真的不能善了了,道:“人有不為,而后可以有為,有些事不能太較真,該舍棄的時候要舍棄,然后才能有所得,這是孟子教你的道理,總不能不聽吧?”
“亞圣的話,我豈敢不聽?只是生我所欲,義我所欲,兩者不得兼,舍生而取義,這難道不是君子所應該要求自己的嗎?”
讀書不怕讀的多,最怕讀的死,古往今來舍生取義的君子不計其數,但也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為家國大義,死則死矣,可為了幾個游俠兒,得罪縣令,死了也不值得。
徐佑有些頭疼,蘇棠固然有才學,但涉世未深,天真之極,喜歡鉆牛角尖,這樣的人一旦認定,極難改變主意。無奈之下,目視何濡,要他開口相勸,何濡半臥于地,單手撐著臉頰,形似美人醉酒,慢悠悠的道:“陸會給七郎下了死命令,若女郎不從,他在錢塘再無立錐之地。你不怕麻煩,也不怕死,可七郎身處嫌疑之地,稍有不慎,將有滅頂之災!”
蘇棠嬌軀微震,再無一點伶牙俐齒,目光在徐佑的臉上掃過,猛然起身,道:“我這就去縣衙,向陸會言明,自愿了結此案!”
徐佑愕然,費盡唇舌,比不上何濡的一句話,早知如此,何苦浪費這么多口水!
這和尚,對女人的了解如此之深,果然是花和尚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