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失望的人,正站在角落里,看著被眾星捧月包圍著的徐佑,指尖深深的陷到了掌心,牙齒死死的咬著,又不能在臉上顯出有失風度的表情,那種憋屈到極限的感覺,簡直生不如死。陸緒的眼中閃過幾道徹骨的恨意,耳中聽著那些原本對他曲意逢迎的人,卻十分友好的跟徐佑寒暄招呼,再也按捺不住,分開人群,走到徐佑跟前,道:“徐郎君,恭喜了,拜了個好師父!”
徐佑只看他一眼,就知道陸緒的自制力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本來輸贏乃兵家常事,諸葛亮司馬懿也不能保證百戰百勝,只是文人心小,勝負心卻大,贏得輸不得,尤其那些一直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俯視眾生習慣了,一朝跌落凡塵,肯定難以接受這個現實。
難以接受該怎么辦?
有些人會放縱,就此沉淪,有些人會發狠,絕地反擊,
陸緒,屬于后者!
“哦,莫非陸郎君仍然疑我盜詩?”徐佑笑道:“或者,陸郎君是在抱怨自家的師父沒有別人的好?”
陸緒的意思,是說徐佑運氣好,拜的師父恰巧擅長作詩,所以交出他這個會作詩的徒弟,也沒什么了不起,并沒有其他的含義。可經徐佑這樣一解讀,卻讓人覺得陸緒還追著盜詩的事不放,實在有失風度,而且對自己的師父也不夠敬重,未免有些小人之心。
“你!”陸緒感覺到周邊眼神中的輕蔑,那是以前絕不可能發生的事,心頭又慌又氣,口不擇言,道:“除了一張利口,你還會些什么?”
“會作詩啊!”
徐佑如同看著一個白癡,周圍的人再也忍不住,發出哄堂大笑。陸緒整張臉紅成了落山的夕陽,鼻中喘著粗氣,似乎要把徐佑生吞活剝。
張紫華看不下去了,道:“陸緒,退下!想想你讀的書,圣人都教了你什么道理,不要恣意妄為!”
張紫華的申斥,是壓垮陸緒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熟識的長輩這樣對他嚴厲的指責,頓時拋開一切,不管不顧的道:“稟大中正,雖然論詩輸給了徐佑,但我還想同徐郎君比一比作賦!”
這句話一出,連陸緒的鐵桿虞恭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方才他作雪詩,輸給了徐佑,倒也輸得坦然,畢竟差距就擺在那,不服不行。但陸緒此刻的表現卻有些落于下品,論詩可以考究急才,用不了多長時間,可作賦豈是一時半刻能夠作出來的?短則十天半月,長則十年八載,從來雅集只聽說吟詩作畫,喝酒唱曲,卻沒聽過真有人作出一大篇的佳賦來,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張紫華沒想到陸緒不僅不聽話,還敢對著干,立刻沉下臉來,道:“陸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我看你是醉了,來人,送陸郎君去隔壁休息片刻!”
“我沒醉,反而更加清醒!”陸緒慢慢跪下,雙手交疊,額頭伏地,道:“請大中正恩準!”
張紫華何嘗不知道他輸給徐佑,腹中怨氣難平,可真要強令徐佑跟他比試作賦,傳出去大中正的顏面何存?世人皆知陸緒詩、賦二寶,詩一道輸了,賦一道總不會也輸的干凈,這擺明了是大開方便之門,給陸緒報復徐佑的機會,他再顧忌張氏和陸氏的交情,也不能不顧天下人的清議!
陸緒,給他出了好大一道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