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站起身,倒了杯茶,端到徐佑身后,輕聲道:“小郎,先喝杯茶吧!”
徐佑回過頭,眼神終于多了分暖意,接過杯子,感受著熱水流過喉嚨和胸腔的生命力,走到胡床邊坐了下來,笑道:“來,坐下說吧!”
冬至松了口氣,忐忑的心放回肚子里,在徐佑身側的蒲團跪坐,道:“風虎郎君、履霜阿姊和我結伴出門后沒有去別的地方,徑自到了東市。在東市西北角,那里是買賣奴仆的地方,也是我通過養的那些閑人找的商賈,名叫刁黑,手里的奴仆雖沒有別的商賈多,但大都是從官府流出來的犯官家眷,整體的素養比較高。所以刁黑帶著我們看了幾十號人,從中選了二十個身體還算健碩、言語比較伶俐的,正要付錢的時候,他說看我們做買賣爽快,愿意額外奉送兩人。阿姊本來是不同意的,說小郎吩咐了二十人,只是我多嘴說了句看看也好,反正又不花錢,刁黑便引了那婦人和小女孩過來……”
“然后呢?”
“我一看是婦人,帶著七歲的小女孩,相貌還如此可怖,立刻就拒絕了刁黑。可刁黑說這婦人身世可憐,先是在荊州軍府的營戶里充當營妓,后來不知是脾氣太壞,還是容貌丑陋,被管事的轉賣給了當地的商人,后來又經過多次轉賣,流落到了揚州。”
“荊州的?”
“對,荊州營戶!她經過多個商賈轉賣,具體的情況已經不甚了了,但人是從荊州營戶流出來的,應該確鑿無誤!”
荊州處在跟北魏的最前線,那個婦人的相貌明顯具備鮮卑人的特征,或許是在兩軍陣前俘虜來的,沒入軍府成了營戶,供兵士褻玩取樂。
“嗯,接著說!”
“我當即拒了刁黑,不管她多可憐,我們又不是大德寺的禿驢,沒空四處做善事。但刁黑說,若是今次再送不出去,就要趕她們出城,這種鬼天氣,又是婦人孩子,十有**會凍斃在野外。履霜阿姊因此動了好心,執意收留她們,我想著反正多兩張嘴吃飯而已,就同意了,只是沒想那么多,惹的小郎動怒,實在該死!”
“送不出去?難道之前送過人嗎?”
“嗯,那婦人好像不會說漢話,長的丑陋,外加笨手笨腳,洗衣做飯這些雜務都作的不好,又帶著一個小女孩,按人頭賣錢,根本無人問津。刁黑每日供養她們吃喝,卻無法變賣生錢,早就心懷不滿,后來也送過人,但是只要有誰敢接近那小女孩,婦人立刻就跟瘋了似的,見誰跟誰拼命,連主人都敢咬傷,于是又被送了回來,還害得刁黑賠了不少錢。”
“哦,都這個樣子了,刁黑還沒把她們掃地出門,看來人品不錯!”
“刁黑雖然做的奴隸生意,但為人還算有些良心,極少虐待手中的奴隸,所以小郎也看到了,這次買來的人身體各方面都還可以。他也是看我們良善之人,因此才尋思著把婦人和小孩送給我們,好為她們謀個活路。”
徐佑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冬至的話合情合理,沒有什么破綻,難道真的是他想多了?冬至奉命組建情報機構,對這些事十分的敏感,似乎從徐佑不同尋常的舉動中察覺到了什么,道:“小郎,阿姊她不是有意的,你消消氣,如果這婦人有問題,我馬上趕她們出城。”
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如果婦人真的是陷阱,送走她擺明了打草驚蛇,接下來會從哪個方向射來暗箭,危險性無法估量。
徐佑搖搖頭,道:“刁黑區區商賈,還知道兩條人命,殺之有傷天和。既然將人接到了府中,再趕出去,未免讓街坊鄰里背后罵你我黑心爛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