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對不信一個傻子能夠射中這樣極有難度的瘦辭,問題應該就出在剛才魯狗兒跟徐佑交談的那一會工夫。不過他也想不明白原因,徐佑不像知道答案的,更不像對三萬錢不動心的貴人,可不管怎樣,他得試試魯狗兒的底細。
“什么怎么解?”魯狗兒茫然,道:“我不是射中了嗎?你快些給我錢就對了,解什么解!”
中年人哼了一聲,道:“解的開,再說錢的事!”
立刻有人看不下去了,道:“掌柜的,你這是耍無賴!誰規定射中了謎題,還要解的?愿意解,是人家心好,不愿意解的,是人家懶得搭理你,趕緊給狗兒三萬錢,否則我拉你去見官!”
周遭亂成了一團,有人支持魯狗兒的,有人眼紅不忿的,吵吵著支持中年人追根問底。徐佑拱拱手,高聲道:“諸位,聽我一言!今夜是喜慶良時,大家觀燈猜謎,求的是舒心和高興,不是為了爭執。魯郎君固然聰慧,但口舌笨些,大家有目共睹,不如由我代他解一解這道謎題,如何?”
“你解?你會嗎?”
“關你什么事!要是解得開,你早就射虎了,還輪得到別人嗎?”
徐佑笑道:“我確實不會,但方才聽魯郎君解過……在下畫畫不成,才學不成,射虎也不成,但口舌便利,有話學話,還是成的!”
他說的風趣,面對眾人的奚落不急不躁,既不反唇相譏,也不自慚形穢,讓人驟起好感,不知誰喊了句:“都別鬧了,聽這位郎君解謎就是了!”
場面終于逐漸的安靜下來,徐佑團團施了禮,道:“謝過了!《易》經有十翼,分為彖、象、文言、系辭、說卦、序卦、雜卦。《彖》中釋義:‘兌,說也’,也就是指,兌卦,有言說的意思。《說卦》中更將八卦諸象對應八種獸禽,而兌卦,對應的正是‘羊’!”
他指著中年人手里的畫,道:“羊欲言,不是兌卦,又是什么呢?”
“解得妙!”
人群響起熱烈的掌聲,徐佑的解釋簡單明了,就是不懂易經的人也聽的清楚明白。中年人神色復雜的望著徐佑,也是這時,他才確定徐佑就是那個始作俑者,魯狗兒必定受其指點才能破了這道謎題。
“這位郎君,你解的雖然不錯,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留下畫作的女郎曾說過,單單從兌卦入手,不算真正的解了題。”
這下連方才支持他的人都不干了,七嘴八舌的道:“你到底有完沒完,是不是不想給錢,盡找些稀奇古怪的緣由來拖延,太不要臉了!”
徐佑雙手微微下按,人群中的嘈雜立刻恢復平靜,道:“掌柜的所言不假!畫畫的女郎心思玲瓏剔透,羊為祭祀之用,而兌卦也叫兌為澤,是六十四卦里唯一表達喜悅之意的卦象。你們看畫中,頭上烈日,地上寸草不生,羊抬頭對日說話,兌為澤,澤為水,豈不是祈求風調雨順的祥兆嗎?”
中年人嘆道:“郎君大才,今夜良宵,前來賞燈的才子何止百千,卻無人能及郎君的才華之萬一。求郎君告知名姓,明日送三萬錢至府上……”
徐佑正色道:“我說過了,魯狗兒射中的文虎,你的三萬錢給他才是。切記,不可欺他年少,這錢若送不去,我怕這街坊四鄰也饒不了掌柜的。”
說完抱拳為禮,帶著履霜等人擠出人群,正要和站在對面一邊吃東西一邊看熱鬧的何濡等人會合,卻見蘇棠正站在不遠處的街道正中,一身淡青色的襦裙,美麗清澈的眼眸望著他,不知是歡喜還是惆悵。
不過,徐佑的注意力都被她身邊的那人吸引,同樣的峨袍廣袖,同樣的幕籬遮面。
人生,真是何處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