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坐下歇會,喝口茶,緩緩氣。”徐佑嘆道:“劉彖這個人,現在看來,比你我想象的還要神秘!”
“不僅神秘,而且詭異!”何濡喝了口茶水,隨手抹去嘴邊的茶漬,道:“別忘了,當初在孤山上,為了對付竺法言,都明玉可是一口一個小人、奸商的把劉彖罵得狗血噴頭,誰又能料到,看似毫無關聯,甚至有些仇怨的兩人,竟然是同伙?”
徐佑苦笑道:“看來咱們枉做小人,劉彖和大德寺的和尚走得近,原來不是為了背靠大樹好乘涼,而是別有用心,所圖甚大!”
何濡面有慚色,他自負智計天下無雙,卻在劉彖這栽了大跟頭,道:“是我失算了,讓這狗才耍的團團轉。七郎曾多次提過,說劉彖不是普通人,要加以重視,我卻始終沒放在心上,只當他是個精明點的商賈之輩。現在想想,他突然回到錢塘,不惜花費巨資收買陸會,又主動找上大德寺,所作所為,疑點頗多,可我卻視而不見,簡直愚蠢之極!”
“錯不在你,你跟劉彖極少正面打交道,偶有失算,也是正常的。我跟他數次發生沖突,也沒有看清此人的深淺,這才叫一葉障目,不識真佛金身!”
徐佑不會將莫須有的過錯推到部下的身上,上位者的美德之一,就是勇于承擔責任,道:“自入錢塘以來,你我行事不說小心翼翼,至少也是戰戰兢兢,唯恐行差踏錯,惹來不可掌控的禍事。沒想到在眼皮子底下,藏著這樣一位厲害人物,偏偏我們還把他往死里得罪了……哈!”
何濡冷笑道:“得罪就得罪了吧,現在后悔也來不及。緊要的是,先查清楚劉彖的底細,找嚴叔堅報仇只是借口,方便他暗中行事而已。此人真正的目的,必定十分的驚人。”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錢塘這池水,真的越來越混濁不清了!”
何濡輕輕一掌,砍在案幾的邊緣,眼眸發著光,越有挑戰,他越是感到興奮,道:“既然池塘的水濁了,那就破開池塘,讓水都流出去。這位劉掌柜到底是魚蝦,還是潛龍,到時候自會一目了然!”
徐佑斟酌了許久,何濡說的有道理,在劉彖這個問題不能諱疾忌醫,有些濃瘡必須擠破了才不會危及性命,高聲道:“冬至!”
候在門外的冬至應聲進來,和徐佑何濡密議了數個時辰,回到房內,道:“吹笙,準備下換洗的衣物,稍后隨我出趟遠門。”
吹笙是上次買了奴仆后,由徐佑做主,分給冬至的一個貼身婢女。冬至讀《后漢書禮儀》里有“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靜體,百官絕事。挑選能之士,鼓瑟吹笙,奏黃鐘之律,以示慶賀。”的句子,所以給這個婢女取名阿笙。并且想好了,日后若是再被徐佑賜一個婢女,就叫她鼓瑟。
鼓瑟吹笙,正好一對!
徐佑當初聽冬至說了這個鬧著玩似的名字,雖然有些無語,但想想何濡那個叫阿難的婢女,就沒有多說什么。反正他起名的水平也不怎么樣,秋分、冬至、驚蟄,聽著就很三俗,可能因此傳染了靜苑的風氣,導致大家起名一個比一個雷人。
冬至帶了吹笙、李木和另外兩名部曲,一行五人乘舟船前往吳縣。先到府衙拜訪了顧允,說了徐佑的近況,并送了一萬張由禾大紙,然后在城中找了間不顯眼的逆旅住下,一明一暗在周邊設下哨位。一日夜間,她馬不停蹄的見了十七個人。
這十七人中有曾經在船閣時結交的人脈,有這半年多來安插在吳縣的釘子,也有跟灑金坊有生意往來的商賈,但最能起到作用的還是顧允介紹的幾個士族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