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無漏舌燦蓮花,闡述經義,一心稱念佛名,一心觀佛之相好,一心觀法身之實相,從因行和果成諸多方面講述了如何往生極樂。究其根本,他結合般若、禪定和凈土三種理念,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稱頌“令心明見,以見諸佛”,提出了“念佛三昧”的修行方法。
何謂三昧,專思寂想之謂。通過觀想的方式,啟發靈智,從而定慧雙修!
“佛子,佛子!”
又有人高呼佛子,眾人跟著齊呼。徐佑和何濡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比的震驚和凝重。如果說之前的竺無漏還蜷縮在本無宗的窠臼里四處碰壁,尋求突破的那扇門,今時今日,他已經跳出了困守心神的那道壁障,重新站到了另外的高度,足以俯瞰江東佛門的眾多高僧。
“這絕不是竺無漏能夠做到的……”
何濡深通佛理,更懂得佛門里的潛規則,沒有經年累月的苦修,沒有皓首窮經的苦讀,沒有十年數十年以上的枯坐,根本不可能別出蹊徑,推陳出新,更別說自成一家。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竺無漏年少卓識,或許真是佛子也說不定。”
佛子是應佛口說法而生,從寂滅證入而成,能繼承如來覺世的大業,是至高無上的尊號,等閑不可輕用。就算剛才領頭高呼的人,是大德寺事先安排好的托,可竺法言何等人物,總不會無的放矢,輕易為竺無漏塑造佛子這樣偉光正的形象。
形象工程很重要,不管哪個時代,不管哪個行業,但有時候過于激進的形象工程反而會累及己身。竺道融尚在,竺法言尚在,竺無漏哪怕腦袋抽風也不敢自稱佛子,這樣說來,今日發生的事,必定得到了竺道融的首肯。
“不可能!竺無漏或有天分,但念佛三昧的佛理精義,絕不是他能夠獨自領悟的。要我說,這應該是竺道融或者竺法言的本事,傳了他,并借他之口宣之于眾而已。”
徐佑突然看向冬至,道:“你說,竺道融想干什么?”
這句話問得沒頭沒尾,連山宗左彣都一時沒明白過來,履霜倒是若有所思,但她并沒有說話。冬至已經適應徐佑時不時的突如其來的拷問,腦海飛快的運轉,猛然擊掌道:“竺無漏正式進入本無宗下一任宗主的備選之列了。”
何濡笑道:“你倒是真的長進了!”
冬至做了鬼臉,道;“諸位郎君都是天上月亮似的人物,我這樣的小星星要是再不長進,怕是早晚要墜入塵土,不見微光了。”
徐佑他們皆大笑,引來旁邊正虔誠膜拜竺無漏的信徒怒目而視,忙收了聲,從后面悄悄的離開。到了寺外,很多人擠于山門兩側,比起寺內更加熱鬧,山宗踮著腳瞧了瞧,道:“我去看看!”他身手靈活,游魚般滑了進去,過了一會,手中捧著煮熟的豆子回來,嘴里嚼的起勁,道:“別的不說,這些和尚做的一手好齋飯。大家都嘗嘗!”
徐佑就著他的手抓了幾顆,熱氣騰騰,應該是剛煮的,放到眼前端詳,笑道:“這就是和尚念經時用來記數的豆子嗎?”
履霜秋分冬至她們都抓了來吃,聞言好奇道:“記數的?”
“是,僧人念佛號時常捏豆子來記其數,每到浴佛節,煮熟后微撒以鹽,與道左邀人食用,每吃一粒,就和佛祖結下一分的緣分。”
冬至正吃的起勁,聽說是僧人捏過的,呸呸呸的吐了出來,道:“臟死了,都不知道被那些禿驢捏了多少次。驚蟄,你自己吃就好了,害我們做什么!”
山宗無奈道:“我哪知道是和尚記數的……”
正在這時,從寺內發出無數人的驚恐和怒喝聲,如雷在天,震的人耳鼓發麻。徐佑停下了腳步,扭頭回顧,正在寺外煮豆的僧人也匆匆的往里面趕去,目示左彣,他點點頭,身影一閃,消失在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