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付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倒是很有能耐和膽色。不過,恐怕也只有欺負老百姓的本事了,孫天師想要謀大業,卻專用此輩,依我看,毫無識人之明!”
說實在話,山宗之所以僥幸接下那一波毒針,是因為對方低估了他的水準,否則的話,未必能活著回來。
兩人你來我往,就跟說對口相聲似的,山宗混跡溟海盜,精通各地詈罵,污言穢語張口就來,何濡博覽群書,向來是刁鉆刻薄的心性,引經據典更是氣得死人都能活過來。別說一位小宗師,就是剛入九品的武人,也絕對忍受不了這樣的羞辱。
可偏偏這個人像是消失了一樣,沒有絲毫的動靜。徐佑搖搖手,阻止了何濡和山宗繼續挑釁,能晉位小宗師的人,要么心志堅毅,要么執拗偏頗,輕易不會為言辭所動,除非找到他真正的弱點。
不正面對抗,顯然是對方習慣的戰斗方式,他并不以此為恥,所以不為所動。徐佑突然道:“足下功參造化,在天師道里卻無出頭之日,只好供都明玉驅使,如卒子般任意東西,淪落到看守城門的可悲境地,我實在為足下感到不值!”
地上的灰塵無風而起,夾雜著石子旋轉滾動,周邊的空氣似乎凝固了起來,連徐佑武功盡失,也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凌厲威壓。他的胸口微微窒息,卻保持著臉上的笑意,道:“都明玉志大才疏,除了皮相,并無出奇之處,可他卻能得孫天師看重,做了揚州治的祭酒,又負責部署策劃貴教這次震動三吳的大事。可足下呢,既不能率部攻城立功,也不能肆意搶掠發財,被人發配到西門來裝神弄鬼,日后孫天師論功行賞,怕是只能望別人高升而興嘆。”
“有人說義興徐七郎是粗野武夫,也有人說錢塘徐微之是吞鳳之才,揚州紙貴、人面桃花、幽夜逸光,幾乎所有的稱號都極盡溢美。可我今日才知,原來真正厲害的是你這張利口!”
一人從黑暗中緩緩走來,穿著灰色的寬袍,身量消瘦而修長,披散著頭發,沒有帶冠,簡單的用條紫帶束著,雙手負后,手中握著一支晶瑩剔透的笛子。
與行走時的氣質翩翩不同,他的臉很丑,跟曾經背叛徐佑的祁華亭有的一比,只是眼中透著睥睨縱橫之色,顯然自傲到了極點。
左彣作勢欲動。
“左彣,你不要不識好歹,我肯露面,是覺得徐佑尚算有趣,所以來跟他閑聊幾句。”那人冷笑道:“你要是再敢妄動,我保證,今夜所有人,都得死!”
何濡眸光微聚,一字字道:“你竟認得我們……”
“能讓何郎君驚訝,我真是感到榮幸!”那人哈哈大笑,道:“地上這些死去的螻蟻之輩,也配讓我到西門來等候徹夜嗎?我來,正是為了迎接靜苑的諸位郎君!”
“哦,不,還有這幾位美貌動人的小娘!”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猥瑣的眼神在履霜幾人身上游弋,跟錢塘城內的游俠兒沒有兩樣。但人人都明白,這個又丑又惡心的男子,比整個揚州的游俠兒加一起還要難以對付。
生路,竟成了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