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治,此人的文鋒舉輕若重,山不見其高而崢嶸外露,又精通佛理妙義,似不在你之下……”
袁青杞夙夜未眠,通讀了《大灌頂經》,頗受震動,天剛一亮,就把徐佑召來商議。徐佑沉聲道:“祭酒不必給我臉面,要說佛理精深,這個曇念應該在我之上。不過此次佛道對壘,不是看誰研究佛經更通透,而是看誰能讓民眾相信對方的經是偽經。這一點,才是獲勝的根本!”
袁青杞點點頭,道:“正治所言不錯,這群和尚將佛經從萬里之遙的胡域運來,又自說自話的譯成漢文,就算假托佛言,可誰又知真假?所以單以佛理來交鋒,實屬下策。”
“祭酒明鑒!”
袁青杞神色凝重,道:“我又有什么明鑒?道門講清凈自然,與人無爭,而那些和尚修的因明學,以口舌之利稱雄中外,向來少有人匹敵。因此這百余年佛道論衡,道門少勝多敗,已成天下笑柄,幸甚有了正治出現,才給了這百年不勝的交鋒帶來了一絲曙光。接下來該如何應對,皆以你為主,你說該如何,我們就如何去做!”
因明學也就是邏輯學,是五明之一。辯論最看重邏輯關系,哪怕論點論據站不住腳,可只要邏輯勝過對方,也可奠定勝局,道門吃虧就吃虧在這里。
徐佑再次翻開《大灌頂經》,從緊鎖的眉頭可以看出,這卷橫空出世的經文給了他極大的壓力,不知過了多久,抬起頭道:“祭酒,曇念在《大灌頂經》里留下的破綻太少,我一時也沒有勝他的把握,且容我些時日來思謀對策!”
袁青杞的目光在他臉上打了個轉,突然笑了起來,道:“正治,道門和你一榮俱榮,這點想必你心中明白?”
徐佑立刻表決心,毅然道:“我此身所系,皆在道門昌盛,絕不敢敝帚自珍,以致貽誤戰機,請祭酒放心!”
“好,你去吧,這幾日不必理會外界雜務,專心思謀如何對付曇念的《大灌頂經》!”
“諾!”
等徐佑離開,宮一低聲道:“祭酒,林正治到底何意?”
袁青杞淡淡的道:“林屋山的道觀太小了,林通在等天師宮的法諭!”
“啊?他……他在等天師求他?”
袁青杞唇角含笑,眸光卻透著捉摸不透的深意,道:“他還沒那個膽子,不過待價而沽,想看看天師能賞他些什么!”
又是一個多月,形勢逐漸對天師道不利。佛門本就擅長傳法布道那一套,各地佛寺同升蓮臺,數百高僧齊講《大灌頂經》,普及信徒近數十萬,立刻將老子化胡的影響消減了不少。袁青杞每兩日就派人去請徐佑,徐佑總以尚無良策拒絕了她,待在西院足不出戶,也不見任何人,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對付曇念的辦法。
而在此期間,道門也有不少人屬文駁斥《大灌頂經》,卻無一例外全部鎩羽而歸,仿佛當初《老子化胡經》的事例重演,只不過強弱對調,賓主易位,勝負相反罷了。
終于,十月初三,孫冠的法諭傳至林屋山,晉升徐佑為益州治祭酒,即刻趕赴鶴鳴山,參拜天師后于治所履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