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覺得太子的焦慮指數還不夠,至少還在可以承受的范圍,那樣他就不會發瘋,不發瘋怎么挖坑給他跳?所以應付完購買麒麟車的人群,徐佑得出空來派清明給沈越送了拜帖,附贈的還有十磚青雀舌。
沈越住在三橋籬門附近,屬于東長干和青溪里的交界處,多是在京做官的外地州郡的世家子弟。三橋門這里買宅子價錢不低,租的話更貴,以沈越的財力是置辦不了宅子的,他非沈氏嫡系,早年在家族里也不受重視。后來來金陵漂了這些年,混出了名頭,這才重新納入沈穆之的視野,推舉到東宮為官,算是苦盡甘來,連現在住的宅子都是太子賜的,也剛搬進來沒多久,油漆都是新鮮的味。
午時剛過,徐佑登門,沈越站在門口迎接。對這個不速之客,他雖然不想見,可也沒辦法拒絕。畢竟兩人曾經那么的要好過,不亞于兄弟之情,一文一武,相得益彰,一動一靜,相映成趣,連沈家和徐家的人都覺得怪,明明毫不相干的兩個人,卻能結交成好友,也是異數!
“微之!”
“行道!”
“好久不見!”
異口同聲的問候,依稀可見當年的默契,但更多的是兩姓成仇的默然和各奔東西的隔閡。雖然心里都清楚,過去的友情終究淹沒在命運的長河里,可四目相對,往事浮上心頭,豈能真的無動于衷?
沈越一襲青衫,俊秀的臉龐不減當年,唯獨曾經明澈而又靈動的雙眸歷經滄桑,變得世故許多,他側過身子,做出邀請的手勢,道:“進來吧,我備了酒,今日我們不醉不歸!”
徐佑咳嗽幾聲,笑道:“好,不醉不歸!”
沈越微微嘆了口氣,道:“我忘了你受傷,酒不喝了,還是飲你送來的青雀舌……這茶等閑買不到,我也買不起,借你的光,可以開懷暢飲。”
徐佑此次來京總共帶了五百磚青雀舌,冬至送出去搞交際用了三百多磚,還有不到一百磚作為儲備,道:“喜歡啊?明日我讓人再給你送些過來!”
“那倒不必,茶須飲三分,取得是片刻悠閑。若真的當飯吃,可就是牛嚼牡丹,無味之極。”沈越突然住口,方才那樣的說話又像是回到了多年前,他滔滔不絕的說著,徐佑在一旁安靜的聽著。那時候的徐佑白虎勁剛剛大成,聲名在外,動輒拳腳傷人,卻偏偏只愿意聽沈越的話,或許臭味相投的緣故,一個打手,一個軍師,并肩游蕩江左,活的好不快意。
“要是都像你這么冷靜的飲茶,我的青雀舌還賺什么錢?”徐佑笑著打趣了兩句,進了庭院,里里外外透著江南獨有的雅致,有石、有池、有竹,三樣足矣。
沈越沒讓他去正堂,而是穿過竹林的小道,去了后院的涼亭。石桌上擺放幾碟小菜和一壺溫酒,沈越讓人撤了酒,重新上茶,等候的間隙,突然道:“我原以為你不會來!”
“為何?”
“就如同你來金陵后,哪怕受傷,我都沒去看你!”
徐佑倚著欄桿,輕聲道:“可我并不是你!行道,你胸懷匡濟天下之志,很多時候心思未免太深。可我不同,我一介武夫,動手的時候多過動腦,所以覺得今天該來看看你,于是就來了,哪有那么多的理由?”
沈越搖頭道:“武夫?可見過寫《三都賦》的武夫?可見過寫《五經正義》的武夫?說來也怪,我認識你這么多年,從來不知道你的詩賦文章竟然通達到這樣的境界?別說我遠遠不如,世間能比過你的,屈指可數。”
“家破人亡,死而復生,又武功盡廢,腦海里的靈竅似乎多開了幾處。其實你知道的,我是懶得讀書,而不是不讀書。從小到大,家學里的先生換了幾十個,好歹也學了不少東西,只是沒有融會貫通,顯得渾渾噩噩而已。”
徐佑知道瞞不過沈越,可他再聰明,也不會腦洞大到能夠理解穿越重生這種事,只要身體是真的,至于靈魂,誰說的清楚呢?
“我之前還曾懷疑是不是有人假冒你,今天見了才放心!”身后傳來腳步聲,沈越轉過頭,臉上自然而然的露出寵溺的笑容,道:“雀兒,你怎么過來了?乏了歇著就是,這些瑣事讓下人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