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這次沒有再請安玉秀幫忙,上次陶柏余的事,說服她的理由是太子手下人肆意妄為,打著太子的旗號,敗壞太子的名聲,若不嚴懲,恐這些人更加無法無天,最終累及太子的儲君之位。
安玉秀自然知道父皇和兄長有些面和心不和,也經常憂慮這樣下去會不會父子相殘,加上身為女人,心疼陶芍的遭遇,這才答應徐佑夾帶陶柏余入宮。在她想來,太子頂多受點責問,可要是能夠從此幡然醒悟,約束手下,宏德立仁,長遠來看,其實是為他好。
可這次不同,這次薛安國透露的消息將會引起安氏皇朝的劇烈地震,造成的后果誰也無法估計,至少不可能像上次那樣和風細雨。所以徐佑不忍心再走安玉秀的門路,免得亂起宮掖,讓她以后陷入自責愧疚當中無法自拔。
這是徐氏和安氏的仇,卻不是徐佑和安玉秀的仇!他固然睚眥必報,卻也不想株連太廣。
林霜虎正在含章殿服侍安子道用膳,得到消息后先請示,安子道笑了笑,道:“徐佑不是蠢人,賞他玉如意,自然懂得何時才可以動用。連夜入宮,想必真的有要事。去吧,你聽聽他說什么,若有必要,可以帶來含章殿見我。”
來到宮門口,徐佑上前附耳說了幾句話,林霜虎神色不變,揮揮手示意衛卒放行,由清明駕著牛車直入含章殿。
不愧是安子道身邊的老人,這份養氣工夫厲害的緊。徐佑上次入宮和這次入宮都要裝成重傷未愈,并封禁了道心玄微**,戰戰兢兢還唯恐露出破綻,自然也不敢運用神照術,看不透林霜虎的深淺。不過這個跟隨安子道幾十年的老奴腳步虛浮,面色衰敗,不像是有修為在身的樣子。
含章殿在太極殿后面,屬于駢列制結構的同一軸線,稍遜雄渾,卻勝在古樸。入殿后行禮跪拜,徐佑俯身不語,林霜虎到御案后低聲稟告詳情。過了片刻,聽到安子道驚怒交加的聲音,道:“當真?”
林霜虎垂著頭,恭敬的道:“人在殿外候著,是真是假,驗驗便知!”
“帶進來!”
薛安國在始安公主身邊,曾多次見過圣顏,可從沒有像這次般的激動,他跪在徐佑身側,不等林霜虎開口詢問,就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供述出來。
多年前始安公主邂逅魚道真,為其術法所惑,信之不疑,后推介給太子,太子同樣上了賊船,尤其祈雨成功之后,將魚道真養在東宮,言聽計從,尊為“神師”。上至宮闈秘聞,下至臺省政務,乃至各州郡官吏升遷貶謫,皆聽取魚道真的意見,然后才付諸實施,故而東宮私下里流傳兩句話:太子監國,道真坐殿,從中可見一斑。
太子乖張,素行有虧,常常遭到皇帝呵斥,于是請魚道真做法,讓皇帝不聞其過。這些都還罷了,可怕的是,自年初太子愈發覺得時間緊迫,竟和魚道真商議之后,雕玉成像,樣貌和皇帝一般無二,然后在底部刻上生辰八字,用巫蠱秘術詛咒后,瘞埋在含章殿前。
為何皇帝這幾個月來圣體欠安,全是魚道真以巫蠱術所害,太子見神師法術奏效,更是寵信有加,同時聽她的建議,暗中布置,收買人心,只等皇帝晏駕,立刻承繼大統。
安子道聽到這里,氣得手腳顫抖,幾乎說不出話來。林霜虎問道:“這樣的秘事,你又如何得知?”
“太子自知一舉一動都太受關注,不可能偷偷的把玉像埋入含章殿前的地下。所以由始安公主借入宮問安的機會,自稱偶感不適,得以留宿宮中,然后讓隨同入宮的小人、李雀兒和應天興三人合力,將玉像神不知鬼不覺的埋了……也因為這件大功,李雀兒經太子主婚,嫁給了沈越為妾,應天興拔擢入東宮為隊主,小人也得賞了數百萬錢……”
安子道騰的站起,雙目流露出不寒而栗的冰冷,道:“林霜虎,帶薛安國去掘開殿前埋玉像之處,我倒要親眼看看,我向來疼愛的兒子女兒是怎么謀害他們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