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螭紐,六面,魚鳥篆,秦傳于漢,漢傳于魏,魏哀帝死時被一宦者藏于腹中偷運出宮,輾轉到了江東,獻于安氏。來歷可考,玉質溫潤而澤,應該不是贗品。至于缺角補金,乃后人附會,不足為憑。”
論起古物,何濡是大行家,指尖輕輕摩挲著既壽永昌四字,唇角略帶譏笑,道:“歷代帝王皆以得傳國玉璽為符應,無此玉璽而登位者,被嘲為白板天子。得之,受命于天,失之,氣數將盡,所以僭偽諸國往往摹刻私制,元魏稱其有璽,姚涼也說傳國璽在自家手里,世人莫辨真偽,實則真正的秦璽,正是七郎從金陵帶回來的這一塊。如此說來,受命于天,豈不是應在了七郎身上?”
冬至眼睛一亮,望向徐佑,連呼吸都急促起來。左彣也心中一動,卻并沒有表現出什么異常。只有清明淡然自若,對他而言,徐佑為民為君,都無分別。
說完閑話,何濡問起李二牛,道:“七郎覺得他可信嗎?”
徐佑笑道:“李二牛看似粗魯不堪,其實是個聰明人,我讓他按兵不動,等局勢明朗再表態站隊,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這樣做無驚無險。倒是王復,我不敢盡信,司隸府有太多偷偷傳遞信息的法子,他要是背著我們和蕭勛奇暗通款曲,終究是個大患。”
冬至發狠道:“要不殺了他?”
徐佑搖頭,道:“殺了他,會引起金陵方面警覺,得不償失。江東二十二州,安休明的使者未必能盡皆說服,總有那些對先帝忠心耿耿的臣下會冒出來反抗,朝廷想要迅速平穩局勢,無非殺一儆百,誰敢冒頭,就先收拾誰,既有大義之名,又有中軍之力,等閑抗衡不得。我為何讓顧允以揚州刺史來換取奉表歸順,就是避免成為出頭鳥……”
左彣想得更深入些,道:“可若是都這樣觀望,早晚被安休明各個擊破……”
“所以,得找個頭鐵的頂上!”
徐佑說著,笑望西北,頭鐵的意思左彣他們不懂,但大約明白徐佑所指,無非江夏王一人而已。
何濡決然道:“那是后話,先不提了,當下還是要盯緊王復。揚州臥虎司由冬至安排人手進去,王復身邊也要有人,日日夜夜,須臾不離。凡和金陵來往信箋,須冬至過目后才可放行,否則的話,寧可現在殺了王復,以除后患。”
徐佑和王復這些年相處的甚為融洽,然而現在不是講交情的時候,再找王復隱晦的說了何濡的意見,好言說道:“假佐,非是我信不過你,茲事體大,難保你身邊有人豬油蒙心,為眼前富貴鋌而走險。到了那時,恐我想保全假佐也力有未逮,不如未雨綢繆,防患未然,此為兩全之策,還望體諒一二!”
王復其實早就對蕭勛奇心懷不滿,當初北顧里之變,罔顧事實對他大加斥責,要不是沒有合適人選接任,加上孟行春從旁開解,說不定會被革職查辦。后來剿滅明武天宮,主上下旨褒獎,司隸府卻無重賞,僅以功過相抵論處。而這次開出的價碼,也不過是等揚州事了,調他回京城任司隸從事。
司隸府現有三十多個假佐,可司隸從事只有兩人,王復不是傻子,估計蕭勛奇對所有假佐的承諾都是如此,與其被徐佑猜忌即刻丟了性命,還不如竭力投誠,再和司隸府虛與委蛇。
風起云涌,正是求富貴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