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刺史府。
朱智在金陵發生叛亂后不久就接到了安休明的敕令,要他出兵把歷城費氏滿門族誅,自費摶以下,不分男女,全部剝皮剜心,示眾三月,以儆效尤。費氏的生死原本就握在他的手里,接到了皇帝的諭旨,卻奇怪的按兵不動,只是嚴密看守費氏老宅,不許一人一犬進出。
等安休鑠被賜死的消息通過秘密途徑傳來,正和朱智在府內的假山涼亭里弈棋的祝元英笑了起來,道:“一切盡在使君預料之中,只是又死了一位皇子,難免可惜!”
“南陽王該死!”朱智的語氣透著殺機,可臉色平靜如常,讓人根本看不出他的真實心意,道:“別人可以投逆,唯獨建安王、廣陵王和南陽王不成!他們三個都曾進入先帝的候選之列,成為太子被廢后的儲君,卻在先帝被弒之后貪生怕死,既不肯自裁,又不敢反抗,這等無君無父的小人,留之何益?”
祝元英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問道:“南陽王既死,費氏滿門再也無用,是不是可以官子了?”
朱智手拈白棋,于中腹落子,搖頭道:“江州士族,成氣候的有五姓,而五姓里又以費氏為首,彼此間盤根錯節,豈能說無用?此次費氏勾連南陽王謀反,我諒他一家一姓未必有這樣大的膽子……”
祝元英想也不想,跟著在腹地放了顆黑子,道:“使君的意思?趁此機會,將五姓一網打盡?”
“那倒也不必,殺人太多,有傷天和。去年收成不好,都督府缺兵缺糧,你命人請他們資助些,識趣的呢,就是自己人,不識趣的,費宅里諸姓密謀串通的書信還怕找不到嗎?”
祝元英打趣道:“使君變得和善了,莫非近日讀佛經有所悟?”
朱智輕笑道:“我勸你抽空也讀上幾卷,再過段時日,只怕想讀也讀不到了!”
祝元英微微驚詫,道:“莫非……今上真的要滅佛?”
兩人邊聊邊下,落子如飛,朱智看著交織在一起的兩條大龍,忽地走了招絕妙好棋,將祝元英的大龍屠殺殆盡,抬起頭望著遠處白霧蒼茫的江水,道:“魚道真心懷鬼胎,白長絕志大才疏,兩人都巴不得佛門灰飛煙滅。孫冠閉關不出,有心無力,安休明若受二人蠱惑,以他的心性,連父親都殺得,何況那群礙手礙腳的禿驢呢?”
祝元英棄子認輸,道:“所以使君故意設計誘竺法深參與謀亂,就是給今上定決心時再添把火么?”
朱智淡淡的道:“竺道融信奉‘不依國主,法事難立’的道理,卻不明白國主輪流坐,如同博戲,就算是大宗師,也不可能次次都站在勝利的一方。愿賭服輸,他死了,可佛門尚在,要讓安休明發狂,這是最好的誘餌。”
“是啊,滅佛必然激起天下驚變,佛門及其教眾將徹底和今上決裂,到時我們可以收為己用。佛門千百年發展,這是何等龐大的力量?”
朱智唇角浮出笑意,道:“正是因為龐大,所以我們吞不下,會噎死的。不過,有個人倒是可以吞的名正言順,還不怕撐著肚皮……”
“哦,何人這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