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袁青杞何等樣人?豈會束手任人宰割,決定先發制人,派白易暗中聯絡徐佑,上演了碼頭截殺的這場好戲。
“天師……”說起正事,袁青杞顧不得再找徐佑麻煩,俏臉閃過濃郁的化不開的惆悵,低聲道:“他錯了!”
“嗯?”
徐佑沒聽明白,或者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天師道自協力安師愈起兵滅胡以來,統領三天正法,傳正一明威之道,立二十四治,置各方祭酒,興盛于江東,已百有余年。可時至今日,《太平清領書》遺失,《三天內解經》焚毀,道典多出偽作,卷藏自相矛盾,理義首尾無取,而天師求問天道,既不愿修訂道典,也無心整頓教務,以至于科律廢弛,縱橫顛倒,亂雜互起,不順教令,越科破禁,輕道賤法,恣貪欲之性,耽酒食女色,背盟威清約之正教,向魑魅襖巫之倒法。如今的天師道,以男女合氣術獻媚于上,以租米錢稅盤剝于下,匡政,政多邪僻,導民,民多詭惑,究其根本,錯在天師一人!”
幾縷青絲從晶瑩如玉的耳后垂落胸前,莫名的哀傷浮上眉眼之間,徐佑感覺得到袁青杞內心深處那無可描述的痛苦和面臨抉擇的艱難與,可她畢竟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女郎,權勢不能動其心,名利不能改其志,生死不能阻其行。
她的道,別人給不得,那便自己去求!
良久良久。
大雨終于淅淅瀝瀝的溫柔了起來,袁青杞凝視著徐佑,眸子里瞬間掠過的光芒如星河照耀了錢塘的夜幕,道:“七郎,我自幼蒙仙人傳授《上清大洞真經》,欲改易師法,宣揚新科,望七郎施以援手,互為聲氣,讓道門不至斷絕于今世!”
徐佑震驚當場。
他早料到袁青杞所謀甚大,可怎么也沒想到她竟然要脫離天師道自立門戶。不說針對天師道目前的弊端所顯露出來的真知灼見,單單面對孫冠這個至高無上的道門天師,指摘錯在其身,那份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就足夠讓人敬佩不已!
這不是叛教,勝似叛教;這不是忤逆,勝似忤逆!
徐佑偷經毀井,傷了天師道的顏面,孫冠只是惱怒,畢竟雙方屬于敵人,無所不用其極,自在情理之中。可袁青杞的所作所為,卻是要徹底搖動天師道的根基——那是孫冠賴以立足天下的命!
而且袁青杞是孫冠最寵愛的弟子,以女子之身,妙齡之年,成為鶴鳴山大祭酒,又接任上三治之一的揚州治祭酒,恩遇不可謂不厚!
然而,道不同不相為謀,比如孫冠和寧玄古,親如兄弟,也照樣劃地絕交。
這是無可奈何之事!
“你想清楚了嗎?孫冠若是痊愈,殺白長絕一事或許還有解釋的余地,可他絕不會容忍你另立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