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令姿搖了搖頭,神色平靜的可怕,道:“看來,將軍是不想要那兩個孩子活著了……”
“別……”莫夜來哀鳴一聲,正要跪求徐佑,被沙三青死死拉住,他的眼中固然傷悲,可也不愿再違背良心做事,沉聲道:“交給徐郎君處理吧,我們不義在先,萬死難恕,不可再讓郎君為難。若真的救不回莫兒,那是他性命使然,怪不得誰。”
莫夜來淚流滿面,死死的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曾經青衣長劍行走江湖、從不在意生死的堅強女子,自從變成了母親,也就擁有了無法避免的軟肋。
為了孩子,她的鱗甲被剝光,雖然痛,可是幸福啊!
徐佑沒有受莫夜來影響,冷笑道:“天主別忘了,若孩子的命保不住,你也得給他們陪葬。我知道你不怕死,可就這樣死了,看著我好生生的活在世上,死得甘心么?不如各退一步,先帶了令弟的尸骸回江州去,安葬在潘陽縣的葛溪畔,讓他入土為安,再不受世間紛擾的折磨,然后再來殺我不遲!”
陸令姿驚愕的抬頭,道:“你……你怎么知道葛溪?”她父母的尸體是由當年父親的一個故友不知費了多少人情和錢財從司隸府偷出來的,悄悄埋在了潘陽縣的葛溪畔,沒有立碑,跟荒墳一般無二,除了她和左丘守白,應該沒有別人知道才對。
“令弟服毒之前和我聊了聊,不管你信不信,我并沒有想要殺他,只是他自己沒了活下去的意志,死對他而言,或許是個解脫。”
徐佑其實很欣賞左丘守白,同樣為了復仇,他走的是一條完全不同的路,比徐佑更殘忍,更艱辛,更虛無縹緲,可他義無反顧的走了下去,直到大功告成,又毫不貪戀的自盡而死,死得坦然且從容。
徐佑永遠不會忘記,晉陵袁府那個白衣如畫、沉默寡言的少年書童棲墨,也不會忘記那個躺在他的懷里,望著窗楹外的星光,說著“徐兄,你瞧,這人間景致太美,可若是真有下輩子,我卻不愿來了”的孤獨的男子。
“他求我把尸骨運回江州,埋在父母墳旁,生前不能盡孝,死后若能常伴左右,也是幸事……”徐佑的聲音里透著幾分惋惜,可以聽得出來確實如他所言,對左丘守白并無殺意,甚至還有些惺惺相惜。陸令姿的眼淚無聲的從眼角滑落,晶瑩剔透的淚水比初夏的露珠更加的清澈,可在滑落到地面的這段距離,映著月光,照出了人世間的無數血腥和苦難。
落葉滿庭階,秋風吹復起。
遙憶別離人,寂寞何堪此。
久久的沉默之后,陸令姿雙手撐著案幾站起,道:“魚道真,將軍無論如何都不肯放了,是不是?”
“是!”徐佑斬釘截鐵,身上散發出駭人的威壓,幾乎逼得陸令姿喘不過氣,道:“我屠戮沈氏滿門,婦人孺子不在少數,你若以為拿兩個孩子就可以迫我就范,實在太過愚蠢。陸天主,你是聰明人,若答應了我,留得性命,以后還有報仇的機會;若不答應,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忌!好好想想,魚道真的命,真的值得你付出這樣的代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