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明回道:“經戶部初步估計,索虜五年內無法恢復到去年年末的實力,更無力承擔再一次大規模戰爭的糧草兵甲等所需。”
朱禮喜道:“如果西征,魏廷的干預頂多會局限在豫州一州之地,不會掀起雙方決戰。這是天賜良機,請陛下早做決斷。”
安休林猶豫不決,看向徐佑,徐佑眼觀鼻鼻觀心,還是像上次廷議一樣,不直接表態。謝希文道:“索虜究竟會如何,現在不敢肯定,可真要是傾國而出,元光又是無敵統帥,我大楚誰可迎戰?”
他目光掃過,滿朝文武大多避開不敢直視。元光領軍以來,魏國的全盤戰略失敗多次,可他從未輸過一次局部戰役,自己又是大宗師,武力值強橫無匹,安子道北伐三次,和元光交手的將軍幾乎全部戰死,可以說是楚國上下最大的陰影。
薛玄莫道:“元光此次轉戰數千里,屠盡柔然汗庭,又解了平城之危,百姓稱為月光菩薩,聲威一時無兩。他若聰明,交出兵權,或留得性命,若是不知進退,元瑜非仁主,定容不下他,哪里會再給他領軍的機會,和大楚對抗?”
北魏的宗教崇拜比較復雜,雖然現在佛教為國教,但首先祭祀的是天地日月五星等,天地就不必說了,日月五星指的是日、月、辰星、太白、熒惑、歲星、鎮星。《尚書?堯典》中記載道“在璇璣玉衡,以齊七政”,所以又合稱為七政,也稱為七曜。
其中,日月為首,日者,陽之主,月者,陰之宗。《禮記?祭義》說:“日出于東,月出于西,陰陽長短,終始相巡,以至天下之和。”因此,北魏對月神的崇拜超乎想象,自魏太祖立國,就于平城外造四壇,春分祭日、夏至祭地、秋分祭月、冬至祭天。
元光,字明月,稱為月光菩薩,已經被推上了月壇的神位。可天子也是神,國無二主,兩個神仙怎么相容?
謝希文皺眉道:“元瑜雖非仁主,卻是索虜難得的英主,豈會自毀長城?”
御史中丞張籍冷冷道:“大行皇帝也是英主,然而殺何方明,四海鳴冤,魏人譏笑南人自毀長城,余子無復憚矣。況乎元瑜?”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御史臺負責諫言不假,可張籍這番話仍然太過駭人。何家早就死絕了,你和何方明又沒交情,怎么敢這樣攻訐先帝,給當今難堪?
檀孝祖心頭微動,下意識的想要看向徐佑,可他畢竟沉得住氣,立刻忍住了,垂著頭,手指在袍袖里輕輕的顫抖。
四十年了,何方明的案子,難道真得有翻過來的可能嗎?
魏不屈駁斥道:“何方明謀逆案,當年經多方會審后定讞,證據確鑿,并無疏漏。鳴冤者大都是鄉野愚民,道聽途說,牽強附會,故有非議。中丞舉劾案章,申明舊典,受上恩實重,怎么和那些愚民似的發這般惡聲?”
張籍憤然道:“時年司隸府猖獗,法造于筆端,不依科詔;獄成于門下,不顧覆訊。談何證據確鑿?魏侍中,你侍從皇帝左右,出入宮廷,與聞朝政,清貴之極,然而為人臣者,若主上德行有虧,當拼死力諫,不能罔顧良心,只說曲媚之言!”
魏不屈向來驕傲,何時被人這么頂撞過,怒道:“主上何曾德行有虧?今日中丞若不說個明白,我要彈劾你不敬之罪!”
“當著主上的面,用不著你彈劾!”張籍跪在大殿中間,道:“微臣請陛下恩準,責有司重新審查何方明一案,若有冤,當追復原官,以禮改葬,并訪求其后,承繼香火。若無冤,則曉諭萬方,熄民間非議,還大行皇帝圣明。”
“這……”安休林有點傻眼,不是議出兵西征之事嗎,怎么扯著扯到何方明的案子上來了?“中丞先起來,此案我知曉不多,等問過有司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