潰敗的軍隊還比不過生死邊緣掙扎的平民,當數百魏軍騎著馬揮著刀,想要在擁堵的人群里殺出血路,卻被憤怒的漢人們用竹竿用鉤鐮用斧頭和農鋤紛紛打落下馬,有人縱身撲過去,張口撕咬著鮮卑人的耳朵,甚至和著鮮血把咬掉的肉吞入腹中,而那些僥幸沖出西門的騎兵,迎接他們的是久候多時的赤楓軍一部,又是蝗蟲般的弩箭雨,宣泄著讓人絕望的死亡氣息。
……
戰斗持續到了午后,滑守軍自戍主以下,死傷殆盡,只逃走了百余騎,整座城池被大火焚毀,變成了人間地獄。葉珉入城后臉色沉重,他其實早盤算過多種攻克滑臺的計劃,火攻放在最后,或者說火攻原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因為豫州故土是孕育華夏文明的圣地,被胡人侵占之后,千年衣冠零落成泥,任由奴役和踐踏,可這些跟城里的漢人們無關。火攻固然可以輕易的破城,但城中的百姓將不可避免的遭遇滅頂之災。殺戮太過,有傷天和,也不利于徐佑戰前制定的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的既定戰略,然而昨夜巡視時被魏軍精騎大膽的出城突襲,讓葉珉意識到魏軍堅守孤城的強大意志,若是再猶豫和婦人之仁,別說己方要死多少人,誤了徐佑的大略,那才是遺禍無窮,遠遠不是滑臺一縣的百姓死活所能夠比擬的。
所以,他最后還是選擇了火攻,結局如同所料,不費吹灰之力攻克了滑臺,然而看著眼前的血淋淋的景象,又豈能無動于衷?
一將功成萬骨枯,或許,這是所有將軍的宿命!
東路進展順利,左彣的中路也不負所望,用三弓床弩發射百余支踏橛箭插入城墻,在東西兩側堆土用弓弩壓制住墻頭守軍,飛橋、云梯、望樓車、轒讟車、臨沖車依次登場,明敬率部先登,血戰兩日夜,攻克豫州的南部重鎮許昌。
許昌是從潁川郡進入洛陽的必經之地,西控汝洛,東引淮泗,舟車輻集,轉輸易通,拿下許昌,豫州、雍州乃至揚州、江州的各種資源都可較快的運到這里,作為前方大軍的后勤補給點,配合青徐的黃河水道,至少可以支撐起八個月的戰事。
打仗,永遠打的是后勤!
徐佑不會重復桓溫伐關中,因糧不足而功虧一簣的教訓,糧道必須自河運,而不是翻越秦嶺那茫茫無邊的山嶺。
留下兩千人固守許昌,左彣徹夜行軍,出其不意的包圍了滎陽。不料滎陽守軍五千人依洛州刺史賀文虎的命令提前收割完周邊糧田后,挾持百姓后撤進入虎牢關內,然后和虎牢守軍一道,準備據險以守。
左彣遂屯軍滎陽修整,加固城防,趕造攻城器械,并加派斥候探查周邊地理環境,以待徐佑的主力中軍前來會合。
于此同時,西路的檀孝祖也攻下陽城,陽城有洛陽八關之一的轘轅關,道路險隘,有彎道十二,回環盤旋,將去復還。澹臺斗星率部強突而破,死傷了千余人,也是截止目前西征諸軍里傷亡最大的一次戰役。
克陽城后,荊州軍繼續北上攻占新城、臨汝,沿伊水抵達伊闕關。伊闕位于洛陽之南,龍門山和香山夾道而成闕口,伊水中分而過,春秋戰國以來就是要塞之一。此地地形奇特且險要,南北兩端地形開闊如平原,可供數萬大軍展開對陣,可兩山之間極其狹窄,又被伊水橫隔,長達六里的甬道易守難攻,又被稱為“天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