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徐佑平靜如淵的眸子里泛起冷冽的光芒,道:“譚卓奉我的將令,你是說,我也是亂命了?”
柳渠嘴皮子顫了顫,剛準備回答是,被廣武將軍周石亭從后面一腳踹翻在地上,斥道:“柳渠,還不閉嘴?給大將軍認個錯,保證絕無下次,大將軍不會和你計較的!”
折沖將軍曹擎也趕緊道:“是啊是啊,穆梵就算跑了,他也過不去黃河,等兄弟們追上去,還不是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柳建武素來驍勇,我們都是知道的,請大將軍再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這兩人和柳渠關系不錯,冒著觸怒徐佑的危險開口圓場,柳渠反倒不干了,騰的站起,怒道:“我沒錯!耶耶是柳氏的嫡親子弟,我看誰敢給耶耶頭上胡亂栽贓罪名……”
徐佑淡淡的道:“請節杖!”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大將軍的節杖豈能輕動,動則必殺人。周石亭和曹擎撲通跪地,拼命的叩首道:“大將軍息怒!大將軍息怒!”
其他人面面相覷,柳渠家世顯赫,平常和同僚相處時趾高氣揚,除了周石亭和曹擎并無別的知己,可這會情勢所逼,若不求情,大將軍未必真的要殺人,那就被柳渠記恨上了。
“請大將軍開恩!”
眾人紛紛跪下,徐佑的聲音如冰刀直刺人心,道:“此次西征,我們的目的是伐涼,和魏軍作戰,既為借道,也是想治一治你們的恐魏癥!自先帝三次北伐失敗,多年來軍中上下,談魏色變,連什么‘南人不及北人善戰’的狗屁話都說的出口,所以帶爾等來豫州瞧瞧,那魏人照樣是血肉之軀,會逃跑,會恐懼,會死——死在你們的刀下!”
他站了起來,接過清明遞來的節杖,緩緩走到柳渠身旁,道:“這是其一!其二,魏以鮮卑人為尊,漢人為賤,三個青壯漢人的性命連一頭牛都不如,更別說那些婦人和老者。百余年來,這些漢人一直逆來順受,任由鮮卑人騎在頭上作威作福,被壓榨、被奴役,鮮卑人習以為常,以為漢人都是天生的賤種,不會反抗,不會憤怒……”
堂內不少人握緊了拳頭,眼中噴出熊熊烈焰,似乎要把那些胡人燒的粉身碎骨,只不過徐佑在說話,他們不敢做聲,死死的憋著怒氣。
徐佑舉起節杖,朝南三拜,直起身子,目光掃過眾人,又道:“北魏現有六百萬戶,合計三千萬人口,其中鮮卑人不過三五百萬,其余兩千多萬的漢人流著和我們同樣的血。而他們之所以陷入如此屈辱的地獄里,是因為前魏負了他們,主昏臣庸,文官貪財,武將怕死,把黃河以北拱手讓給了索虜。今日我們來,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訴這些被遺棄的可憐人:大楚,沒有須臾忘記百年國恥;楚軍,是堂堂正正的仁義之師!我們不為名利,不為戰功,只為拯救萬民于水火,驅除索虜復河山!”
自神州陸沉,衣冠南渡,安師愈以殘兵敗將艱難的維系住江東半壁。這么多年過去了,人人都知道楚、魏是生死之敵,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魏作為胡人建立的國度,已經逐漸的被楚人所接受,乃至北伐失敗之后,防守江淮,平分而治,似乎成了心照不宣的既定國策,沒有人再惦記江北那數千萬漢人,沒有人再喊著恢復華夏衣冠正統,徐佑的話,是近些年首次有朝廷重臣明確的提出對魏國的戰略目標,那就是:
拯救萬民于水火,驅除索虜復河山!
周石亭跪在地上,聽得心潮澎湃,仰著頭大聲道:“節下愿隨大將軍殺盡胡狗!”眾將跟著齊呼:“殺盡胡狗,復我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