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準備上奏朝廷,舉薦韓寶慶接任涼州刺史,此人穩重內斂,尤善練兵,翠羽軍和赤楓軍能夠有如今的局面,韓寶慶居功甚偉,只是他理政非所長,蒞任之后,還望四叔多加提點。”
“好說!”
韓寶慶一直在錢塘的楓營里練兵,名聲并不彰顯,沒想到徐佑對他這般看重。朱智原以為徐佑會舉薦薛玄莫或者明敬,對這兩人他知之甚深,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法子,誰料徐佑出其不意,選了這個根本沒打過交道的韓寶慶來主控涼州,倒是頗有些麻煩。
離開了大將軍府,回到南郊軍營,剛推開住處的房門,卻見里面的窗戶邊上站著一人,負手眺望著院子里的景致。
朱智隨手關門,來到他的身旁,并肩而立,道:“五弟,想什么呢?”
那人扭過頭,雙眸平靜如淵,竟是直接造成盧水胡覆滅的于涉歸,話里話外,暗含禪意,道:“我在想,四哥苦心籌謀三十載,終于得償所愿,滅沮渠全族,奪其郡望,當此時也,不知是歡喜多些,還是哀傷多些?”
仁義禮智信,五兄弟撐起了吳郡朱氏的百年基業,而于涉歸就是五兄弟里最神秘莫測的老五朱信。他隱藏在沮渠烏孤的身邊,有功法方面的原因,需要常年在西北各地經受大漠黃沙的錘煉,另一方面,就是作為朱智安插在盧水胡心臟腹地的毒針,于關鍵時刻發揮最大的作用。
他沒有讓朱智失望!
“五弟潛心武道,拋卻了世間繁華,如今破開二品山門,距離大宗師一步之遙,不知是歡喜多些,還是哀傷多些呢?”朱智笑著反問。
朱信莞爾,道:“區區二品,何足道哉?”
朱智唇角上揚,道:“是啊,區區沮渠氏,又何足道哉?”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過了好一會,朱信合上窗戶,拉著朱智坐到蒲團上,懇聲道:“四兄,你知道的,從小到大,凡是你決定的事,我從來沒有反對過,你要對付盧水胡,好,我幫你,可現在盧水胡死傷殆盡,再無回天之力,秦容嬰的家仇已報,九泉之下想必該瞑目了……四兄,今上雖是善主,可徐佑世之梟雄,得罪他實屬不利……依愚弟淺見,還是就此收手吧!”
朱智瞇著眼,語氣冷冽,道:“家仇雖報,尚有國恨!”
“國恨?”
朱信駁斥道:“五胡亂華以來,國起國滅,豈非常事?僅僅關中這塊地,先后有前秦、前趙、后趙、后燕、北涼、西涼六朝,前者不論,后趙劉氏怎么滅亡的?還不是氐族的楊伏都背叛了劉氏,變生肘腋,起兵造反,這才建立了燕國?而后他重用沮渠成業和姚昶,依為左膀右臂,卻被沮渠成業背叛,累及全族被誅殺,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再到沮渠成業建立北涼,只過了三年,再被姚昶以替楊伏都報仇為由推翻,方有了西涼這數十年的國祚延綿。若是他們都像四兄這般記掛著什么國恨,天下哪里還有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