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超之最擅長察言觀色,看出皇帝壓抑的不爽,低聲附耳說了兩句,安休淵贊賞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太尉,朕常聽人說,大宗師雙手可碎裂奔牛,今日湊巧無事,何不讓朕開開眼界?”
稱朕,意味著這句話是旨意,徐佑不從,那就是抗旨;徐佑從了,堂堂太尉如伶人般御前獻藝,傳出去大傷威信。
不等徐佑回話,孫超之得意的道:“陛下,可惜宮里沒養牛,要不我去牽頭驢子?”
“好主意!”
安休淵興奮的鼓掌,道:“那就驢子,快去快去!”
這是生米做成熟飯,由不得徐佑拒絕了。
徐佑始終面含微笑,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孫超之牽來一頭灰驢,可還沒走到大殿正中,那驢子突然發狂,后蹄騰空,狠狠踢向孫超之的胸口。
孫超之是文人,來不及閃避,慘叫一聲,倒飛七八步,身子橫著撞到殿柱,口里噴出大股鮮血,竟不知是生是死。
安休淵生性殘虐,可那是自知無人能反抗他的為所欲為,并不是真的悍勇無畏,被眼前的變故嚇得癱坐在椅子里。
徐佑側身擋在安休淵的前面,沉聲道:“護駕!”
他兼著領軍將軍,名義上是負責宮禁的左右衛的頂頭上司,只不過為了避嫌,自安休淵登基后,從不過問左右衛的軍務,左衛將軍和右衛將軍都由安休淵親自任命,各級軍官的調動也由左右衛將軍專斷,大將軍府只是象征性的批準用印,并不會反對。
但端戎就是端戎,徐佑的話,他們不敢不聽,殿內侍衛立刻沖過去,數十刀齊出,驢子鳴叫兩聲,倒地死去。
徐佑又命人扶起孫超之,見他面如金紙,尚有呼吸,道:“去叫御醫!”回身對安休淵道:“陛下,驢看似溫順,實則性狂,若是像方才這頭灰驢似的突然發作,恐驚了圣體,不如把殿外養的那些驢全都捕殺,以絕后患。”
“好,好,聽太尉的……”
徐佑隨即點了五十名侍衛,讓他們出去把驢送到宮外,擇地殺光,所得的驢肉就賞了他們自用。
驢肉好吃,也不容易弄,侍衛們高高興興的去了,沒一會此起彼伏的驢鳴之聲消弭在遠處,被臭味和噪音折磨了幾個月的臺省官吏們大大的松了口氣,紛紛出來打聽怎么回事,得知是徐佑搞定了皇上,無不暗中夸贊太尉真是急人之所急,堪稱再生父母。
“陛下,臣告退!”
御醫為孫超之做了檢查,性命無礙,只是肋骨斷了三根,正骨后得臥床數月不能動彈。
這也是徐佑的本意,他以大宗師之尊,借灰驢對孫超之稍作懲戒,就是讓這些佞臣能夠暫離安休淵身邊。
然后再看看這位人主的秉性,到底是不是真的無藥可救!
“去吧!”
安休淵意興闌珊,完全沒興致看徐佑手撕灰驢。孫超之頗和他的胃口,鬼點子也多,要是臥床不起,以后出宮去哪找那么多的樂子?
徐佑回到尚書省,陶絳引著他去見謝希文,三人在最里間的小屋里,沒有任何人打擾和偷聽,謝希文道:“太尉覺得,今上堪為人主嗎?”
徐佑輕輕扣著茶碗,道:“尚書令以為呢?”
“我以為今上頑劣不堪,不可為人主!”
陶絳驚駭莫名,望著謝希文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