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見他情緒愈加激動,不敢再巧言搪塞,索性直接都說了出來:“父親您先別激動,妹妹下午不是就到家了嗎?我保證她平安康健一點事兒都沒有!那賈府老太太是真心疼愛妹妹,只是她年紀大了力有不逮,難免有些疏漏之處,當家太太似乎不大喜歡妹妹,下人們多愛嚼舌根,捧高踩低趨炎附勢,若妹妹是個心思敏感的或許會受點兒小委屈,這些倒也沒什么,畢竟是客居,肯定不像在自家時隨性自如。只是——有一件事極不妥當——當初妹妹剛到賈府,那賈家二房的嫡次子賈寶玉一照面就給妹妹起了個表字‘顰顰’,老太太更是讓妹妹就近住在碧紗櫥里,那賈寶玉卻是住在碧紗櫥外......”
林如海聽到此處氣的嘴唇直哆嗦,拍著床沿怒道:“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噗——”,一口鮮血噴出,竟是生生被氣暈了過去。
“父親——”林曦大驚失色恨不得甩自己兩巴掌,他也是前世聽一些紅樓迷們討論說古代大家族女子的表字一般都是出嫁后由夫君所起,或者是及笄時父兄所贈,也就是所謂的‘待字閨中’,表兄妹分住碧紗櫥內外更是不妥當,原以為說出來可以讓林如海心中警惕,趁著黛玉年幼及時補救,沒想到竟把病弱的他氣到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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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雖然有原主一生的記憶,卻依舊無法理解古時文人沁入骨子里的清高迂腐。此時的他有些驚慌無措,手忙腳亂的為林如海擦拭血跡按壓人中,口中連連呼喚父親,倒是旁邊伺候的丫鬟們伶俐,及時叫來了大夫。
大夫姓蘇是當地小有名氣的郎中,他醫術一般但是極擅針灸。林如海病體沉疴須得藥物和針灸雙管齊下方能刺激起一絲生機。焦頭爛額的一番忙碌之后,總算讓林如海醒了過來,蘇大夫臨走時千叮萬囑不能讓病人再受任何刺激,本就是油盡燈枯勉強吊著命,稍有不慎便會魂赴地府回天乏力。
林曦被這一番變故嚇得臉都白了,望著神色灰敗的林如海,他覺得自己還是有些心急莽撞了,眼下最要緊的是先想辦法保住林如海的命,其它的都可徐徐圖之。強行壓下內心的慌亂不安,他‘撲通’一下跪在床前,含淚勸慰道:“父親千萬要保重身體,妹妹馬上就要到家了,您這樣子讓妹妹見了豈不是要傷心難過!”林如海此時渾身癱軟無力言語,只喘著粗氣紅著眼睛盯著兒子,林曦輕輕拍著他的手臂低言安撫著:“沒事、沒事!妹妹年紀還小,事情遠沒有那么糟糕,大夫說父親的病本就因操勞過甚憂思憂慮而起,您且放寬心,兒子跟您保證,打今兒起絕不讓妹妹再受半點兒委屈輕辱,兒子哪怕豁出這條命也定要護住妹妹讓她一生平安喜樂!”
林如海疲憊的閉上眼睛,心底一片悲涼。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自從接任這巡鹽御史以來,即使每天殫精竭慮如履薄冰,他也依舊是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不單單是為了京中的庶子,更是因為文人的風骨和男人的抱負,‘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他滿腹經綸驚采絕絕,一朝金榜題名成了天子門生,圣上對他委以重任,他便肝腦涂地以報君恩。這些年來各方勢力的拉攏他都不為所動,即使是太上皇老圣人的心腹,他也與他們虛與委蛇、堅守初心。這一生不負君恩、不愧天地,唯獨無顏面對自己的家人兒女,庶子孤零零在外多年,嫡女年幼離家寄人籬下,最可憐的是嫡子,三歲稚齡死的不明不白,可笑他卻無能為力,不安全的隱患太多了,后院同僚政客們送來的女子不省心、朝中政敵虎視眈眈、鹽商豪紳們口蜜腹劍、地頭蛇甄家居心叵測,更甚至——或許還有皇上......他曾在一瞬間有過荒誕的猜測,圣上若想用庶子一直牽制自己,那就得保證這個庶子始終是林家唯一的男嗣......。他不敢讓自己想的太多,一遍遍告誡自己嫡子真的是體弱風寒而亡,為杜絕胡思亂想,他每天都忙的腳不沾地兒,恨不能住在衙門里對所有公務都親力親為,可誰知卻忽略了同樣因失子而悲痛欲絕的發妻,妻子的病逝猶如又一記重錘直打得他心神俱裂,讓他一下喪失了所有的精氣神兒頹廢不堪,當初送玉兒去外祖家也是無奈之舉,原以為是為了她好,哪曾想到......,自己還活著玉兒就受此委屈,那自己死后......不堪設想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