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氏被曾經的自己氣得夠嗆,不過,她知道,現在不是自我唾棄的時候。
“胡說!你怎么能吃草根?你外婆做了貼餅子,咱們回去吃餅子,喝菜湯!”
何田氏忍著自責與洶涌的淚意,清了清嗓子,柔聲對何小寶說道。
聽到“貼餅子”三個字,何小寶下意識的吞咽著口水。
他有些意動,肚子更是咕咕叫個不停。
但最后,他還是艱難的搖搖頭,“外婆說了,咱們的糧食不多,我又是個吃閑飯,不能吃太多!”
何小寶絕不是在親娘面前告狀,因為“吃閑飯”什么的,已經是韓婆子的諸多漫罵中最溫和的詞兒。
還有更多更難聽的話,何小寶根本就說不出口。
不是不想,而是說了也沒用。
親娘別說只是聽這些話了,就是親眼看到外婆指著他的鼻子罵喂不飽的小狼崽子,也只會怪他不懂事,惹得長輩動了肝火。
“什么吃閑飯的?小寶,你忘了,娘帶你回外婆家的時候,帶了滿滿一驢車的糧食。”
“還有那頭大叫驢,也是我們何家的。”
何田氏已經不想唾罵自己了,因為罵再多,也不能抵消她曾經對親生骨肉的傷害!
語氣有力氣罵自己,還不如好好照顧兒子!
何田氏彎下腰,只用一只手,竟輕松抱起了兒子。
她這具身體的力氣真的很大,看著很瘦,也常年吃不飽,卻還力大如牛。
一手拎著柴火,一手抱著二三十斤的六歲男娃,何田氏居然毫不費力氣。
“小寶,過去啊,是娘糊涂了,以后娘不會了!”
“娘會好好照顧咱們小寶,把小寶喂得白白胖胖——”
單手掂了掂兒子的體重,居然只有三十來斤。
這可是個六歲的男孩子啊,按理說,至少應該有個四十多斤。
身高也明顯不足。
小臉蠟黃,頭發稀疏,一雙小手就跟雞爪子似的,除了皮再無一點兒肉。
何田氏吸了吸鼻子,把腦袋在孩子身上蹭了蹭,抹去了心疼的眼淚。
何小寶雖然奇怪今天親娘的異常,但難得被親娘抱著,還聽到親娘的道歉,他竟有種濃濃的感動。
原本與親娘的疏離,似乎也消失了。
唉,只能說,孩子果然天生就跟父母親近。
哪怕親娘曾經忽視、甚至是虐待過他,但只要親娘一句溫言撫慰,一個溫暖的擁抱,孩子就能忘記一切,繼續選擇相信親娘。
何小寶再早熟,他也只是個六歲的孩子啊。
所以,聽到親娘的這些話,他不再恐懼,反而有興致跟親娘討論,“娘,比福貴還胖嗎?”
“對,比他還胖!但我們小寶更好看。”
作為一個正常的母親,就該看著自家的孩子最好。
侄子是親,但也不能越過自己的親骨肉!
打從今天起,何田氏便要做個“兒子奴”,她要把過去虧待兒子的全都加倍的彌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