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原本以為柊羽也會不屑一顧的,特別是柊盛,他和柊羽同樣來自現代,都是經歷過現代科學熏陶的,況且柊盛知道,柊羽是一直是沒有神學信仰的,因此他對柊羽此時的表現也很意外。
只有柊羽自己知道,她曾經轉世到再也沒有任何殿下痕跡的世界,她將殿下完全忘記了,可是柊羽現在竟然回來了,竟然回到了這還有殿下痕跡的地方,追溯到了自己的過往。
雖然她已經獲得了作為神獸的傳承,得到了過去的記憶,可是她依然只是記起了一切,這樣記憶和現實的落差感,只會讓她更加感到難受和空虛。
她記得那個璀璨的時代,記得那個在她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記,讓她永遠追隨,永遠銘記,永遠不會忘懷的人,可是她卻再也見不到對方了。
這樣的事實,讓她即便只是在腦海中想想,就覺得悲傷莫名,那種無力和痛苦,讓她仿佛即將在水里溺斃的人,即使拼命掙扎,也抓不到一根浮草。
可現在,她看到了熟悉的神像。
她從來沒想到,自己的書里竟然會存在著神廟的傳承。
難道這個世界的衍生,也是因為自己的潛意識里,那些東西一直存在嗎?
柊羽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即便今天只是見到了一座神像,也足夠慰藉她的思念,能夠在最后的時刻見到殿下的神像,也讓她覺得,來這個世界走一遭,也算是沒有遺憾了。
——
等到柊羽像從前那樣,為神像供上香火,妥善的將整個神像虔誠地擦拭了一遍,才轉身離開,由柊盛帶著,往地下走去。
而在這期間,究洛也已經將之前帶柊盛過來的那幾名修士帶了過來,眾人一起踏進幽深昏暗的長廊。
這是柊羽第一次來到這里。
但這段時間,她在腦海中想象這一幕很多次,她本來以為自己會害怕,會不舍,會擔憂……
可是真正走到這里,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十分平靜,甚至有種慷慨赴死的從容。
這并不是因為她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相反,其實她還是非常不舍。
柊羽和殷離并肩走在漆黑一片的長廊里,所有的光源就只是走在最前面的一名修士手里提著的宮燈,那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傳說那宮燈外面的皮是深海鮫人的皮,而且是她們心甘情愿,才被能剝下來,并且要獻祭一個英勇無畏的靈魂。
也這樣至誠至純的宮燈,才能在這種地方依然明亮,并且為她們指引方向。
柊羽越往前走,心里越是感到有些下墜般沉重,那被她刻意隱藏下去的不舍開始漸漸浮現,在她心頭蔓延。
她其實并非那么灑脫,她一直很擔心的。
只是剛剛見到了殿下的神像,稍微心安了一下,她知道,殿下仁慈,殿下對她是最好的,有殿下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即便在離開了殿下之后,她已經學過了如何一個人孤身面對這個世界,學會如何咬著牙趟過無數苦難的河流,學會應付仇敵,甚至解決自己的麻煩。
可是一旦見到了對方,哪怕只是神像……
都讓她忽然想起,自己從前在神殿時無憂無慮的樣子,殿下是她們所有人的主心骨,即使她已經有實力為自己,為身邊的人遮風擋雨,在殿下面前的時候,她永遠都是一個長不大的小女孩,只會跟著對方身后,永遠笑的燦爛明媚,所有的黑暗和痛苦都被隔絕開,永遠都侵蝕不到她。
這條長廊好像永遠走不到盡頭一樣,黑暗中,柊羽主動牽住了殷離的手。
可是在觸碰到的那一刻,她才察覺出對方的手有多么的冰涼。
柊羽的手握上去之后,殷離還僵硬了片刻,仿佛沒有反應過來,又仿佛是手已經被凍僵了。
這地道里雖然有些陰暗,但大家都尚且身著單衣,只是稍微有些涼意而已,可是殷離此時的樣子,卻像是置身冰島雪原。
他的心都被埋在茫茫大雪之中了,被層層堅冰封住,可是在那厚厚的冰層之下,那顆鮮活的心臟依然在不斷跳動著。
不甘、劇烈、鮮血淋漓。
柊羽眼圈瞬間就紅透了,她更加用力地攥緊對方的手,仿佛要將自己身上所有的溫度全部度過去,她眼神猩紅,像是要用自己的身體去撞擊那冰層,用自己的雙手將冰層刨開,用自己同樣鮮血淋漓的手去用擁抱他,直到天荒地老都不分開。
此時,前方隱隱透出微弱的光,等他們通過整個狹窄密道的時候,出現在眼前不遠處的,就是一扇氣勢恢宏的石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