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很冷,卷起四處的沙石,一片漆黑中只有一處的帳篷是亮著的,這個最大的營帳里擠著十五個人,大家聚在一起喝熱酒吃烤肉,好不快哉。
明明死亡就在明天,可是一群人什么都不知道,還在尋歡作樂。
辭棉看著這些老少,是因為自己和銘河受到的牽連,心中有深深的愧疚。
“諸位,我提議咱們敬廣軒兄弟和弟媳婦一杯酒,祝他們百年好合!”
“好!”
眾人舉杯敬向銘河和辭棉,辭棉舉起杯來,喝了下去,只是杯子久久沒有放下。
酒過三巡,大家都有些醉了,時間也晚了都有些困意。
大家東倒西歪的倚在營帳中,到處是翻杯倒盞,盤中殘羹冷炙,連蠟燭都已經燃到了頭。
這時不知道是誰,半睡半醒間哼起了一支家鄉的小調。
大家都來自清水縣,自然是熟悉,便都嗚嗚囔囔一起哼唱了起來。
“真想回家啊。”
“是啊,家里真好,家中這個時候媳婦孩子應該睡了吧。”
“凈扯這些沒用的,就你有老婆孩?”
那人翻了個身繼續說道。
“咱這是家國大義,干大事來了懂不懂?”
“若是真有機會不出來打仗,你愿意現在這樣?”
另一頭一個老人說道。
男人聽了這話眼眶紅了些,又翻回身將臉埋在暗處,嘴里罵罵咧咧的。
“真他娘的事多,磨磨唧唧的,老子不陪你了,睡覺。”
夜里很靜,只有許許多多的呼吸聲,還有極其微弱的蠟燭燃燒的聲音。
那聲音太微弱了,誰也聽不清,誰也沒出去看天邊的月,好像因此質疑光在何處,路途的盡頭是否有光,自己的生活中那溫暖的光芒是否存在了。
夜更靜了,辭棉睡不著,抱著琴偷偷溜了出去,在不遠的地方輕輕彈奏著。
或許今天晚上,或者是明天白天,那一戰都要靠自己這糊里糊涂的能力,和手中這把勁使大了琴弦還會斷的琴了。
“你怎么沒睡。”
身后傳來銘河的聲音,辭棉認出來了,所以沒有回頭,繼續平和的彈著。
“屋里......都是男人,我睡不著。”
辭棉不想說自己憂心,顯得自己沒見過什么世面,也更怕帶著銘河也憂心起來。
“害怕了?”
辭棉依舊是死鴨子嘴硬。
“你,你聞聞帳篷里那個味道,全都是汗臭味腳臭味,再說了,那么多男人......”
“當時你一個人打呼嚕就夠我受了,現在這么多,我可怎么睡啊?”
銘河還有點尷尬,許久沒有說話。
辭棉卻彈著彈著,突然停了手中的琴。
“你說,假如我們明日真死了,你還有什么遺憾嗎?”
“我們不會死的。”
銘河正色答道。
“哎呀,我這不是說如果,如果我們真死了。”
“不會死就是不會死。”
辭棉要被這個較真的死直男氣死了。
“就是假如,比如,就是個假設,不是真的,你就單純想一想,幻想一下?”
她終于急得不行回頭去看銘河,銘河站在她背后,這樣看過去,還蠻高的,得死命的揚著脖子,才能看見他的臉。
“你這么問是你還有什么遺憾嗎?”
銘河反問道。
“我——”
辭棉突然變得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樣。
“我比較遺憾,我這輩子還沒嫁過人。”
“你不是嫁過我了嗎?”
“那不一樣!”
銘河詫異的看著急躁的辭棉。
“大家都說新娘子是這一生最美的時候,大紅喜服是天底下最美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