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溫暖的床上,留意到自己所用的又是一套全新的寢具。
竟然就這樣錯過了早飯的集合時間……她瞪著大眼,盯著梁上那些飄飄蕩蕩的灰掛,因為擔心會招來其他人的猜疑,內心難免一番忐忑。
翻身而起,恰好對上桌邊那道耐人尋味的眼神,她脖子向后一縮,赧然到兩頰一熱。
景陽撐開川扇,把玩在手間,默然望了她半晌,才發話道:“昨夜多謝你。”聲音聽上去蒼老了十歲不止。
她沒有表態,低頭穿鞋時,又聽見他沉聲道:“你那位大師兄,昨日在京北的賭坊輸掉了五千兩銀子,出手當真大方。”
她一聽一驚,駭然瞪起眼睛。
“只要你發句話,我可以——”
她卻緊張地搶斷道:“不,不必了!”
他有些意外地挑起眉頭,奇怪地打量著她的反應。
她索性將頭撇向一邊,不去看他的表情,也不準他看見自己的表情,須臾,顫著聲音回答:“他自己捅的婁子,讓他自己補。”
他不再說話,屋中寂涼一片,那種能鎮神的幽香持續散漫著,她正了正衣襟,面色不改地打開門步了出去。
外面一片日頭澄好。
邁進客堂時,恰好遇上了許堅,他閑聊似的問了一聲早上怎么沒見她來吃飯。
她則赧然道:“西樓夜里有些吵,早上一覺睡昏頭了。”
許堅立馬表態:“我去跟掌柜交代一聲,一有上房空出,就把你安置過來。”
微微一笑,她點點頭,“也好。”
這一日章任爾仍舊是單獨行動。
大家心里或清楚或不清楚他的動向,全都沒當一回事,賽事馬上就要開始了,所有人真正關心的其實都是自己能否活著回去。
午后葉秋棠交代她去廄司查看鹿匹車輛,匆匆去了一趟回來,居然遇上何顯詩鬼一樣的出現在西樓天井處,她身子一側,立馬藏到角落里,一直等到危機消除,才敢步回自己的房間。
啟門而入,四下無聲,放眼一觀,他正在打坐。
大團大團的白煙自他顱頂的百會穴飄出,一道蚯蚓粗細的黑血自血洞流下,看來雖然經歷過一夜苦撐,他身上的毒性仍有不少殘留。
她不動聲色地坐到桌前,想到今夜只怕又是一場惡戰,不禁有些郁郁不樂。
趁著房中一片暖意,她閉上眼睛開始補眠,沒過一會兒,聽見一陣腳步聲湊近,一抬頭,恰是他為自己披衣。
他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目光卻很柔軟,因為虛弱,雙唇發白,使他典雅的五官摻進了一絲不合宜的病態。
“我沒事,不冷。”
“披著吧,我們兩人,總得要有一個是健康的。”
她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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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傍晚,他又高燒復發。
但因為有了昨夜的經驗,所以她提前向柜上租了泡澡的大盆,并往里頭灌滿了沁涼的井水。
在他還清醒之際,她便命他主動坐進里頭,還喂他喝下了四倍劑量的退燒藥。
原以為這樣就能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