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這里,往日妓子往來,或歌或舞或笑語,總是熱鬧非常,如今卻沉烽靜柝,針落有聲,望雕梁畫棟,輕幔飛煙,總歸教人膽生寒涼,不勝唏噓。
站定一會兒,揉了揉太陽穴,收緊心神,他按著刀朝樓上綠珠的房走去。
思索一夜,他決定先找出寫信的薄情郎。
快步拾梯,來到禁封的房外,聽見里面居然傳來一陣東西被人翻動的聲響,不禁大怒,推門而入,照面竟是一個衣著松垮,發髻高束的小姑娘。
他一呆,小姑娘也一呆,二人一起愣住。
一瞬然,小姑娘率先回神,沖他歪起嘴巴一笑,像只活潑的猴子。
童玉宸打量起來。見她十五六歲,個頭矮小,身材精練,眼神機靈,雖穿著一件松垮垮草綠色直裰,腰系銀帶,發髻高束,一副實實在在的男兒打扮,可他辦案多年,識人無數,雙眼毒辣,絕不會輕易受此蒙騙。
她肩上披著一個黃牛皮縫制的褡褳,從肩頭一直延伸到腰,前邊的袋子由大到小排插著八支匕首,光從手柄來看,來歷必然不凡。后邊的褡褳則是一個大口袋,口袋看著沉甸甸的,沒準還裝著其他兵器。
這姑娘皮膚粗躁,手大腰粗,一看就是打小習武的練家子,敢支身前來,又遇人不驚,想必時常在市井走跳。
低頭一看,琴案上的證物已亂,不禁他勃然大怒:“臭丫頭,誰放你進來的?官府辦案,證物一律查封,不可妄動,難道外面人沒有告訴你嗎?”
小姑娘用油黑發亮的食指纏繞著褡褳上已經曬退色的彩絳,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不慌不忙地望著他,點頭滿意道:“果然不佳。”
他聽不明白這話的意思,一頭霧水,怒火更熾,按握住睚眥,輕輕將刀身緩緩抽出一截,豈料小姑娘眼疾手快,趕在他動手之前,抓住后面的褡褳袋子穿過腋下,再拽到胸前,摸出了他昨晚被人摸走的玉環,登時使他寒毛悚立,嚇得天靈一緊。
原來她就是那個小賊!
童玉宸強壓著怒氣,故意揚著下巴說:“怎么?想賄賂我?”
對方冷冷一哂,“你再看一眼,到底認不認得?如果你還是想不起來,這東西以后就是我的了,我若帶它招搖過市,別人問起,我不會介意說這是綠珠的遺物,是我從某位監守自盜的捕頭手中偷來的!”
對方這話嚇他一跳。
這話印證了一點,昨夜他監守自盜時,確實被這丫頭撞見了。可她是如何辦到的呢?
難不成她一直藏在這房間的某處,默默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而他竟絲毫不曾覺察!
他下意識地揚起臉龐,掃量了一眼橫梁與屋頂。
“究竟想要多少銀兩,開個價吧?”沉吟后,他還算冷靜地說。
“哼!”誰知對方冷冷一笑,居然把玉環放回木盤,又說道:“誰在乎你那點臭銀子了,我只想查出真兇,替綠珠姑娘討個公道。”
童玉宸收刀回鞘,因為他看出來了,這丫頭并非為財而來,否則她大可在他進屋以前,卷走桌上的其他證物。
而往往,這種不為財者,更麻煩。
“你和綠珠相熟?”這是他思量過后,自認最為靠譜的答案。
對方卻搖了搖頭,“從未見過。”
“那你為何想要找到兇手?”他又斜蹙起眉峰。
小姑娘摸了摸彩絳,語氣凝重:“因為據我調查,像綠珠一樣突然慘死的苦命女子,至少還有八人。”
童玉宸一聽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