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二人都比自己差,自己居然好意思讓兩人安慰,真真是沒用極了。
“你能想開就好。”何滿子欣慰道,“這世上之事,從來都不是你想什么就是什么的。”
此時她坐在院子里一處葡萄架下,架下有一方桌,桌四周有早已備好的蒲團,她對侍女道:“羊脂,給兩位娘子燙一壺熱酒。”
已到十月,天氣漸漸轉涼,須得一壺熱熱的酒驅驅寒氣。
其實幾人都是自小練武,很少被寒涼侵體。
讓她們不寒而栗的,從來都是人心。
林泱看到桌子上有個半成品圓領襖,外層是玄色麻布,里層是松花色絹,但在兩層布之間是狐裘,外面領口是羊絨。
也就是說便宜的耐臟的都在外面。
“這是給誰的襖子?”林泱好奇道。
何滿子道:“李紈素那個小丫頭的,到了冬日里她要到山上采藥,我便給她做了這件襖子御寒。”
“你用心了。”孟淑月感慨道。
財不外露,何況李紈素一個女兒家。她經常獨自上山采藥,自然是越低調越好。
她想起李紈素在林知堂忙得四腳朝天,看向林泱道:“你不是在長史府整理文書嗎?怎么今日有空找阿滿?”
林泱微抬下巴,道:“文書很好整理的。”
作為一個體驗過工業化的現代人,林泱對古代極其低下的生產力有著深刻認識。
她看到各地呈遞上來的文書,洋洋灑灑數百字,能用的信息能有1/4就已經很不錯了,所以她只需要按照州縣整理,很快就理出來。
沒辦法浮詞太多。
古代人工作量是真得少。
比如平城縣上報說修河渠,按照林泱的做法寫河渠書,然后畫一張地圖,提交工程預算和報價,寫上希望獲得上峰多少幫助。
但平城縣令不是這樣。
先寫一大堆必須要修的理由,然后重點描繪若是不修當地百姓受苦云云,最后希望獲批。
既然是個工程,需要多少人力,圖紙是否完備,需要花多少錢等各種前期規劃都沒寫。
她拿著平城縣令的《河渠書》找孟白商,跟他吐槽這個明府真能模糊重點。
孟白商回答她說‘虧你讀那么多策論,連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也不打緊,能習慣就行’。
然后扔給林泱另外一份文書。
她一看,真是好家伙,廢話更多。
于是她十分干脆,直接記錄‘平城縣請修河渠,需從頭規劃’。
這是關于官員的。
另外大戶人家人員嚴重超支。
比如長史府。
朱明是專門跟林泱出去的一等女使,平時做衣裳的有五個,負責灑掃有六個,廚房里的廚娘連帶燒火丫鬟采買有五個,這還不包括家丁。
她掐著手指頭算了下,按照這些人的工作量,每天最多兩個時辰。
這還是林泱砍掉不少閑人后的結果。
當然她還被城中娘子譏諷小氣上不了臺面。
都說窮人想象不到有錢人的生活,說是東宮娘娘烙大餅,西宮娘娘卷大蔥。
果然如此。
但窮人和有錢人都是人,人性的各種卑劣一樣不少,窮人雖想象不到有錢人生活,但對人性的窺探絲毫不比有錢人差。
比如關于何滿子。
這幾天何滿子家中周圍聚集很多人。
有婆子罵她沒有尊卑盯著其他家的男人,有人大肆宣揚她父親為非作歹,還有人說她在宮中勾引今上被趕出宮,有人往她家里扔蔬菜,還有些往里面扔雞蛋……
分工十分明確。
起初林泱覺得她放蛇嚇唬嚴麗華和盧夫人,也該受點教訓。
誰知道事情過了一個多月,絲毫沒有減輕的跡象。
林泱感慨:這個梁媛兒還真是不屈不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