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耳朵緊貼著墻,從里面傳出聲音來:
“元娘,這是你下午交上來的衣裳,你摸一摸,能賣出去嗎?就算是自己穿,也不行呀。”
林泱分辨出這是田守忠的聲音。
元娘便是景元娘,她的丈夫戰死沙場,只留一個九歲兒子田守仁在身旁,兩人田間勞作需要別人幫助,故分配給她的活計多為搗衣之類輕松活計。
絲綢是貴族專屬,像他們這樣的窮人只能穿葛麻衣料,也稱之為葛衣。
葛衣堅韌耐磨,卻生硬冰冷,制作衣裳前一定要它放在石砧上用木杵將它搗軟。
現又是冬天閑暇,他們剛剛搬過來,所有東西都需要重新弄,最急迫的便是搗衣制作寒衣,自用或者拿出去賣,為春耕做準備。
看來是元娘做活不利索,田守忠過來教訓了……林泱暗想。
接著傳來元娘的大聲分辨:“郎君,下午二郎把這些交給我的時候,他可是說這些都弄好了,說自己來不及交上去,讓我一并交上去。”
二郎便田守忠的弟弟田守業。
“所有人交上來的寒衣都是檢查過的,你交上來的怎么不檢查。”田守忠厲聲道,“而且以后二郎要四處巡查,他不用搗衣了。”
“什么意思?”元娘有些不懂。
田守忠道:“意思就是,從今天下午他給你的這些活計全是你自己的。”
也就是說這些不合格產品是元娘沒弄好,而不是田守業交接一堆劣質品坑元娘。
“郎君,說話要憑良心,他既然說已經弄好,我自然是相信他的。”
“你還在狡辯,所有上交的寒衣必須一個個都柔軟,你把生冷冰硬的寒衣交上去,就是在偷懶!”
“可下午我聽到你問田守業,他自己也承認了跟阿娘說這些寒衣都是好的。”田守仁童聲稚嫩。
田守忠怒道:“你個小娃娃懂什么,既然把活計接過來,必須要好好檢查。這些全不合格,必須重新弄,另外這月得利減半!”
所謂得利,用通俗話講就是績效減半。
“明明是你弟弟坑害我,我今日還看到你給他錢讓他喝酒吃肉,他做錯了事沒有受到任何懲處,你反過來克扣我的錢,這不公平!”元娘歇斯底里道。
“你把不合格的寒衣交上去,我按照規矩罰你錢怎么不公平了?”田守忠稍稍抬高聲音。
元娘冷笑道:“你就是故意的,仗著自己深受林娘子信任,看著我們孤兒寡母的,故意刁難我們。
你沒資格扣我的錢,你弟弟做事不認真,你不罰他的錢也可以,非要來我家一遭顯得你很能耐是嗎?!”
聽得林泱心里直叫好。
圍觀人開始拉偏架:“元娘,這明明是你的不對。”
“我阿娘沒做錯,是田守忠仗著主人喜歡,縱容田守業鬧事,這么多天你們替田守業收拾多少爛攤子。”
“知道主人喜歡田守忠,你這小娃娃還得罪人家,趕緊給管事道歉,以后我們仰仗他的地方還多著呢。”
過了一會兒,再無人言語。
只聽田守忠呵呵笑道:“小孩子不懂事也是正常的,元娘這次得了教訓以后肯定也會好好干活。
大家都是同族,初來霍州定然要戮力同心,道歉不道歉的就免了吧。以后你們有困難要記得找我,我會盡全力幫助大家的。
至于罰款嘛,這次就算了,全當得個教訓。”
“還是大郎心善,不跟人計較。”
“是啊,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