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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于東踩著點到了第一教學樓門口,程硯秋已經在門口等著了。于東遠遠地就看到臺階上坐著一個人,湊近了才看出是程硯秋。
她攏著雙腿,膝蓋上放了一本書,下巴抵在書上,正發著呆,于東走到跟前的時候她都沒有注意。
書的封面被她的頭擋了大半,不過還是能看得出來是三月份那期的《收獲》。
見她沒有反應,于東主動開口道,“程老師,讓你久等了。”
程硯秋抬頭看了眼于東,又看了看表,搖頭道,“你來得正好,是我來早了。”
“嗯,我們進去找個自習室坐下來聊吧。”
程硯秋站起身來,看了眼教學樓里面,說道:“現在自習室都有人,我們走走吧,邊走邊說。”
于東點了點頭,“好,聽你的。”
程硯秋說是一起走走,卻也不知道該往哪兒走,兩人就繞著第一教學樓隨意地瞎走。
走了一會兒,程硯秋開口道,“于東,你相信人生是不可改變的,是已經寫好的劇本么?”
這個問題讓于東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她不是說要問自己課程相關的問題么?
不過雖然疑惑,于東還是回答了她:“不相信。”
聽到于東的回答,程硯秋有些詫異地看著他,“我還以為你會說相信。”
“為什么?”于東問。
“我看過你寫的一篇科幻小說,似乎表達的主題就是命運不可改變。”
程硯秋說的應該是《閉環》,這倒是讓于東有些意外,她竟然還會看科幻小說。
看著程硯秋在等自己的回答,于東笑著說道,“我寫科幻小說只不過是提供了一種可能而已,我自己相不相信并不重要。而且即便人生的軌跡不可改變,即便劇本早已寫好,我也不會去相信。”
“或許你的不相信,也是寫進劇本里面的呢?你所有的想法,都是劇本里面為你規劃好的。”
于東聳了聳肩膀,“那又怎么樣?難道日子不過了么?”
“如果真的是這樣,你不會覺得可悲,或者想著要去改變么?”
于東笑道:“那這不就悖論了么,既然我的想法已經是劇本寫好的,那我做任何事不都是被規劃好的?如果我真的主動相信宿命論,那必然會陷入懷疑論中,因為我無論做出什么改變,都能說成是已經規劃好的,因為我們沒有人看過自己的劇本。”
程硯秋愣了一下,她在思考于東的話。
于東再次開口,“程老師,當你看一本書的時候,其實故事已經寫好,不會因為你的觀看而改變。你會因此對這本書失去興趣么?”
“不會。”程硯秋搖了搖頭,“如果故事很好,我還會看更多遍。”
于東笑道,“你對一個別人構造的故事尚能保持興趣,甚至能看好幾遍。那對于你自己只有一遍的人生,為什么會失去興趣?”
說到這里,于東覺得自己說得有點多了。其實他只是覺得程硯秋表現出來的狀態實在太喪了,人生在世不應該這么喪。
就算宿命論是真的,人這一輩子認認真真地演一遍自己的劇本,已經非常有趣了呀。
程硯秋身上的這種喪,后世在很多人身上都能看到,多少也跟宿命論有關。
過了好一會兒,程硯秋才開口道:“不好意思,我找你是為了請教課程的問題,卻岔遠了。”
說著她翻開手中的《收獲》,找到了《寡婦之死》,“你之前在課上講過……”
后面程硯秋再也沒有提過宿命論的事情,轉而認認真真地問起了戲劇性相關的問題。
她準備得很充分,還弄了個小本子列出了自己的問題。
于東也認認真真,逐一地為她解答。
程硯秋將小本子上的問題問完,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后。見時間不早,兩人就各自回去了。
回到宿舍后,于東看著手上被蚊子叮的好幾個包,忍不住感慨,跟程硯秋走一遭,代價還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