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躺的地方稍有些硬,還有一股滾燙在烘著身體,曖洋洋的,讓人不想起來。
王言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躺的是炕,是燒的滾熱的火炕的炕頭。
睜開眼,入目所見是一片昏暗,眼前的窗戶上有著霜花,有著因為室內外溫差而成的水珠滑落、凝結、再滑落。順著窗戶上糊著的冬天保暖的塑料布,朦朧中依稀可見外面有少許光白。這場景他并不陌生,是外面在下著大雪。
目光轉向近處,他身上蓋著的是印著大牡丹的純棉絮彈出來的松軟大花被,買襖大衣壓在腳上。墻上粉刷的墻皮有些脫落,并不齊整,有的地方糊著廢舊報紙。一個約摸半米高的柜子,上面堆了幾床被褥,相鄰放著一方小炕桌。
翻頭向鋪了青磚的地上看去,一排大書架靠在北向的墻上,堆滿了書籍。靠東的墻邊,放著兩張實木打制的椅子,以及一個小茶幾。上面有著一個印著華夏大哥大頭像,寫有為人民服務的,已經掉了漆的大搪瓷缸子。椅子邊,放置著兩個紅色的暖壺。
確認了一下環境,王言重新躺好,腳上用力將蓋在上面的棉襖大衣蹬到一邊,壓著東西不舒服。隨即溝通系統,接收這一次的身份信息。
王言,二十二歲,五年前在拖拉機廠干活的親爹因為救火身死,四年前制糖廠工作的親媽憂思成疾撒手人寰。他因為那個時候才十七歲,處于能自立與不能自立之間,鄰居兼親戚周志剛同街道領導商量了一下,攬過了照顧他的事。因為他親爹的付出,拖拉機廠關懷,人死時給了一筆慰問金,平日里也有關照,給些幫助。在他媽沒了之后,更是同制糖廠一起,給他發著成年人一個月的工資,直到十八歲。
本來他爹沒的那會兒,他是可以接親爹的班直接去廠里工作學徒的。不過因為他要上學,再加上廠里的領導安排了別人頂缺,而且給的錢還多了一些,所以他就繼續上學了。
但好景不長,只隔了一年,下鄉運動開始,沒有學上了。他因為從小跟爺爺學習中醫,能治感冒發燒等一般常見的小病,被分配到了光子片的衛生所工作。每個月工資二十塊,醫生,盡管只是基層醫生,但因為醫務人員的奇缺,待遇還好,還有其他這票那票的。這些足夠他自己生活了,所以這幾年還是不錯的。
而他們家跟周志剛家的親戚關系,是在李素華和他親媽那邊,說是親戚,但是七拐八繞的基本等于沒有,他跟李素華叫大姨。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再加上能攀上親,關系是非常不錯的。要不然周志剛他們,也不會給自己找事照顧他。
因為六九年下鄉運動的關系,周志剛及其大兒子周秉義、二女兒周蓉離開之后,他平日里都是在那邊住的。跟李素華、周秉昆母子一起,睡他們家的大炕。主要就是省煤,燒兩家的炕,遠沒有集火燒一家的炕劃算,還要更熱乎許多。
吃飯什么的,副食本是在他自己手里的,按照信息來看,是他給了,人家沒要。但是他總是把買不少的糧食、肉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送到周家,算是搭伙吃飯了。他下手比較狠,是以伙食還是不錯的,隔三差五能見點兒葷腥。
下鄉運動的成因不多說,物資奇缺,處境艱難,上上下下都活不好是一定的。這在這樣一個大變的時代之中,可以說他的生活已經是頂好了。
之所以今天沒在周家睡,是因為周秉昆找來了他的一幫好友,第一次聚會。雖然都是這一片的,他也認識肖國慶、孫趕超、曹德寶三人,但也就那么回事,沒說關系多好。至于呂川、唐向陽更是沒有接觸,所以他只是過去簡單的吃了飯,跟他們說笑了幾句,就早早的回到家,躺炕頭睡覺。
現在的時間是,七三年二月五號,年初三。
接收了信息之后,王言心中有數。這一年,就是周志剛跑到貴州找周蓉,周秉義同郝冬梅在兵團結婚,都沒有回來過年,李素華日盼夜盼空歡喜一場。不過在知道周志剛去找周蓉,心知是要原諒周蓉這個偷偷跑到貴州山區,嫁給一個大了十歲男人的不孝女,家和才能萬事興,還算是寬慰了一下。
而今天的這個周秉昆和他的朋友們的第一次聚會,他也知道,畢竟電視劇才剛看過,印象深刻。不出意外,明天就要因為喬春燕與曹德寶的事,小小的鬧上一鬧。
至于鄭娟,過來的時間不是很巧,這會兒孩子怕是都得有四五個月了。但也還好,因為如果鄭娟沒被強,那么他還讓不讓周秉昆跟鄭娟一起讓吧,可能還涉及到什么送女的問題。不讓吧,人家周秉昆跟鄭娟的感情,確實是十分感人的,怎么好拆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