鄆城是人口大城,按照天朝的制度,有記錄的讀書人達到了200人,朝廷會安排教授。人口多的赤縣,賦稅好的赤縣,不僅僅有縣令,還有縣丞,不過有了縣丞之后,主簿就讓縣丞兼了,除非在京畿的重要縣城會配全官員。
縣令,縣丞,教授,這三人都屬于文官階級的底層。
要是寒門子弟想要獲得這三個職位,只有一條路,科舉中進士。至于說太學上舍生考試通過,這不過是糊弄人的把戲。太學上舍生考試雖然每年都有,但錄取做官的不超過五人,比中進士都難。
宋朝的進士,起點低,那是公認的。但起點低也有一個好處,言語重,威信足。這三人也是鄆城縣內的最高領導班子,龐俊琢磨著自己一個人勢單力孤,但是三個進士出馬,至少也能抵擋一陣。可讓他氣極的是——兩個手下竟然沒來。
張文遠猶豫道:“洪教授病了!”
他不能把話說死,這家伙擺明了是裝病。本來就是教授而已,掌管的是縣學,境內的百姓當匪徒了,和他又有什么關系?
龐縣令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古怪道:“總不至于齊縣丞也病了吧?”
張文遠給了自己的頂頭上司一個無比堅定的眼神,似乎再說:您老目光如炬,一眼就看透這些人的本質。
龐縣令氣地跳起來,如同被風鼓起來的大氅,隨即又憋了下去。這幫沒義氣的家伙,有好處的時候,不用招呼就往跟前湊,真要是要倒霉的時候,一個比一個跑得快。大家伙兒都是在縣衙一個鍋里吃飯的兄弟,竟然好意思托病不起。
洪教授也就罷了,縣里出了盜賊,也不該他管。
但是縣丞肯定躲不過去,你以為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世?
他是讀書人,勇氣這種東西,在官運面前不值一提。這關他要是闖不過去,這輩子也是沉淪在底層的小官僚而已。可以種地免稅,免去徭役,這是他參加科舉考中進士唯一的優待。可問題是,他是在乎這點小錢的人嗎?
琢磨來琢磨去,最后龐縣令將目光落在了張文遠的身上。
那炙熱且瘋狂的眼神,嚇得張文遠忍不住哆嗦起來,戰戰兢兢道:“小人位卑言輕,要是……”
“要的就是位卑言輕,要的就是你的不入流。”龐縣令忽然從這句話上得到了啟發,一時間興奮起來:“你想老爺我去了,要是被撅了回來,此事段沒有緩和的可能。但是你去不一樣,要做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雖然委屈你。但卻能將對方的要求帶回來,這時候老爺再去,豈不是事半功倍?”
張文遠豁開嘴,都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他讀書沒讀出來,就該做這腌臜事不可嗎?
可是縣令都決定了,他一個書辦有什么反抗的力量,只能垂頭喪氣接收這個倒霉的差事。再說了,縣衙里都知道他是縣令跟前的紅人,要是惹惱了縣令,張文遠連在縣衙里的立錐之地都將失去。
不得已,他問縣令要了兩個人:“大人,可否將馬步班頭朱仝和雷橫隨小人一起去?”
想要人賣命,一點好處都不給,這是不可能的。
龐縣令當即同意:“讓朱仝和雷橫隨你調遣,不過不能惹事,絕對不能惹事。”
就算是同意了張文遠的要求,龐縣令還是一再告誡他,不要惹事。
縣衙班房,這是平日里縣衙三班衙役頭目聽候的地方。衙役分徭役一類的百姓,罪民。相比其他同行來說,步馬班頭的地位和身份要高一些。因為他們都是良家子,是訓練普通百姓為當地治安,征兵做準備的胥。
不是說大宋的廂軍和禁軍人數一百多萬,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神宗時期,朝廷就發現雖然軍隊龐大,但是士兵不足。這看起來很奇怪,但也不難理解。各地的廂軍和禁軍不能動。而且很多軍隊的戰斗力感人,連盜賊都打不過,更不要指望他們戍邊保家衛國了。一旦西北戰事一起,大宋會處于邊境戰爭中的人數劣勢。
沒錯,是人數上的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