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侍郎掌管兩個衙門:知諫院、通進司。
這兩個衙門都是廟堂上的利害衙門,而且要比其他衙門都要重要的多。通進司,首官是給事中,掌受三省、樞密院、尚書省六部與各寺、監等官署奏牘,摘錄要點進呈,得批示后,頒布于外。
另外一個知諫院就更重要了,首官是御史中丞,也就是俗稱的臺諫。
控制了這兩個衙門,也就是等于控制了所有官員的言舌。甚至中書侍郎可以讓皇帝只看到他想要讓皇帝看到的國家大事。這顯然不僅僅是副相的野心了,李清臣想著用中書侍郎為跳板,直接和章惇爭奪宰相的位子。即便章惇如今已經坐在了宰相之位上,但只要李清臣進為中書侍郎,那么他就不會輸。比資歷,他可要比章惇資歷深厚的多。蘇轍也是他的后輩。
而且,一旦相位空缺,中書侍郎代宰相之責,只要運作得當,暫代也能成為常設。
做官怎么可能沒有一點野心,李清臣宦海四十年,要不是做官太早,他的資歷都夠致仕高老了。如果說他如今還沒有想做宰相的心思,連他自己都不信。
至于要對付李逵,一開始不過是摟草打兔子,對蘇門的人看不順眼而已。
可如今的李清臣可不敢如此輕視李逵了,短短幾天時間,李逵就改變了皇帝,這等左右皇帝心思的能力要比他當年強的多。一度引起了他的擔心。當初李清臣受到神宗賞識,那是一篇篇文章,十多年的積累出來的名聲。
而李逵呢?
僅僅用了兩天時間,就將皇帝的性子有點帶歪了。真要是讓李逵考中了進士,皇帝多半舍不得讓李逵外放。留在朝堂,簡直就是遺禍無窮。
李逵,或許是亂他針腳的大敵,他不得不慎之又慎。甚至,在他心目中,對范沖才是私憤,對李逵更多的是警惕。
可是李逵的卷子,就在他籌謀之中,不翼而飛了。也不是不翼而飛,卷子還在,但是他卻分辨不出,那份卷子是李逵的卷子。
范沖的卷子也是如此。
這讓他陷入了兩難之中,主考官公然因為私憤而尋找敵視考生的卷子,本來就會惹人恥笑。
好在他并不是太在乎。
天字和地字兩個考場,四個閱卷房內不見這倆人的卷子蹤跡。讓他有種如鯁在喉的難受。突然,有個閱卷官發出了一聲驚嘆,引起了李清臣的注意:“乾夫兄,為何詫異?”
被問者臉上古怪不已,拿著一份卷子遞給了李清臣,李清臣看了一眼,頓時靜下心來,找了個坐的地方坐下靜靜讀起來,文章抑揚頓挫,如水銀瀉地般一瀉千里。這種氣勢,頗有自己七八分功力。難得見到好文章,李清臣也不免感慨起來:“不錯,今科士子之中,此文乃少見佳作。”
“大人,您老就沒有發現這文章有些眼熟嗎?”
見李清臣沒有反應過來,這位閱卷官指著文章對李清臣道:“要是下官所記沒錯的話,這篇文章似乎是二十年前您老人家的戲作。”
“我寫的?”
李清臣被問住了,他什么時候寫過這等應試的文章?他是仁宗時期的進士,當年慶歷新政雖說也經歷過,可慶歷三年的時候,他年紀尚小,連官身都沒有,怎么可能參加科舉?
至于十幾年前,他當時在翰林院,雖說是翰林學士身份,但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次都沒有主持過省試。
也沒有寫范文的可能。
不對……似乎還真有過一次,記得好像是和蘇軾在酒宴上,當時蘇軾正好主持開封府府試,想起來足足有十七八年了。
當初蘇軾的題目大意是比較漢武帝的霸權,當然這樣的題目李清臣是不屑一顧的,而且還時候李清臣還沒有倒霉,在京城做執政官。
于是趁著酒興,他寫了這么一篇文章,當時參加宴會的有很多人,章惇似乎也在,還有蘇軾,以及他的幾個學生,黃庭堅?秦觀?
忽然,他想到了黃庭堅,頓時全都想起來了。
沒錯,就是黃庭堅,要不然他的這篇文章傳播并不廣泛,怎么可能會被考生抄錄下來。看著眼前的考卷,謄錄糊名背后,難不成是李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