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之下,感覺自己要涼的蘇轍,盯著書案上的書簽,無奈落筆:“事后三事……”寫了個開頭,心里頭就難受的想要落淚,這可是絕筆書,是遺書啊!
可惜范純仁已經離開了京城,要不然看到如今的蘇轍,說什么也要拉住他,對他大喊:“賢弟,還不至于寫絕命書的時候。”
可蘇轍真的心里沒底。
要說西夏的黨項人,大宋的官員并不陌生。自從仁宗之后,黨項人就和大宋斗地死去活來。屢次侵犯大宋的邊境,劫掠百姓,燒殺擄掠,無惡不作。身為大宋重臣,但凡能夠看到黨項人倒霉,自然不愿放過這樣的機會。
可在蘇轍看來,這次黨項人恐怕不會倒霉,而是邊境不知輕重,幾個膽大妄為的家伙要倒霉了。
他們倒霉不要緊,可臨死拉上自己就不對了。
“子由,沒睡好?”章惇玩味的看著蘇轍一臉憔悴的臉色,卻還要倔強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曾幾何,自己也是這樣的耿直。
蘇轍并沒有直接說自己失眠了,而是面帶愁容,一副憂國憂民的口吻道:“眼瞅著就要入冬了,我西北千萬百姓不知今冬如何維持生計,唉,兵禍之災,百姓受苦,何其無辜也!”
章惇聽著就來氣,什么話?
政事堂的事,什么時候論的上門下省的主官來說道?你這不是憂國憂民,而是手伸的太長,就不怕被剁掉爪子嗎?章惇有種自己地盤來了個說三道四的家伙,心情頓時不太美麗。曾經的章惇有多么喜歡交朋友,倒霉之后的章惇性格就有多么乖張!他立刻就不想和蘇轍說話了,兩人大眼瞪小眼,倒也省去了一番口舌之爭。
京城曹門外驛站。
章惇等著蘇轍一同出城,他倒不是來送朋友。說起來,章惇之前和蘇轍的關系不錯,章惇和蘇家兄弟是同科進士,至少在沒有黨派之爭之前,蘇家和章家的關系非常融洽。章惇又是蘇軾的好友,而且還是在關鍵時候伸手幫忙的真朋友。蘇轍對章惇的感覺也不壞。
但是自從變法之后,由于立場的關系,蘇轍就和章惇的交情慢慢的冷了起來。真正讓雙方不再往來的事,應該從蘇轍發跡,章惇貶謫之后說起。
蘇軾的態度不算,這位大爺經常毫無立場的在錯誤的時機,錯誤的地點,發表對強權的不滿。因此屢被鎮壓。
面對章惇,蘇轍面露苦笑,心說:“我沒睡好,你心里就沒點數?要不是你在朝堂上附議了讓他去西北的建議,自己會睡不好嗎?”
別人附議,或許蘇轍還真能反駁幾句,甚至用身體不好,精力不濟,才能平庸這些話來搪塞。可章惇是宰相,他都附議了讓蘇轍擔任欽差大臣去西北,他還有什么說辭?
明明朝堂上每臨大戰之時,多的是那些自以為軍神再世的腐朽文人,可為什么最后倒霉的卻是自己?
蘇轍絕對是屬于看人打群架,卻無端挨了一板磚的倒霉蛋。
尤其是,他平日里不喜歡談論軍事。不像李清臣那家伙,動不動就寫一篇《平策論》之類的文章來博取眼球,似乎他很懂的樣子。其實在蘇轍看來,李清臣也就那樣。大宋的軍力并不差,之所以對外戰爭不利,這不是軍隊和士兵的問題。
但有些問題能夠翻出來,有些問題翻出來就是揭大宋皇帝們的棺材板了,這等傻事誰也不敢干。
說起來,章惇出京其實是等章楶。
眼下的大宋,對西北熟悉的大臣很多。比如說保守派之中范氏兄弟,都在慶州任職過,呂大防還是西北人。
可要說對西北軍政,乃至西夏最為可靠的大臣還真只有章楶。
這也是章楶被召入京城的原因,時間不等人,皇帝也知道自己去問策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干脆就讓章惇代替他在半道上等著章楶,詢問如今西北的局勢,有什么辦法阻止局勢進一步不利的可能。
這才是章惇和蘇轍同行的原因。
好在終于有一個人打破了兩人尷尬的氣氛,章楶早幾天就接到了圣旨,在黃河渡口等著倆人,見面就高喊:“子由,為兄會照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