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花如同漫天花雨,星星點點,明滅交錯,美得動人心魄。
但這美,又分明帶著毀滅和悲涼。
星星點點的火花,很快化為灰燼,落在松木的地板上。
戴天出神地望著滿地的飛灰,就像丟了魂一樣。
半晌,他才脫了力一般,軟軟地跪倒在地上。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地板上飛灰。
但還沒有觸碰到飛灰,戴天就用雙手捂著臉,痛哭起來。
一邊痛哭,他一邊喃喃道:“為什么?你為什么這么狠心?”
“狠心?”凌若淵眉頭輕皺,冷哼一聲:“你可知,這作畫,賜劍,造屋之人,究竟是誰?”
“誰?”戴天一聽,覺得這么個簡單的問題,卻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凌若淵的臉色卻陰沉下來,聲音也變得冰冷:“他,是我的仇人。”
“仇人?”戴天聽了,突然變得異常激動。他站起身來,將手中的玉笛舉到凌若淵面前,高聲道:“如果他是您的仇人,他為何要夜夜對著您的畫像吹奏這首長相思?如果是仇人,他為何要幾十年來,日日守著山洞中的一盞孤燈?”
“他是為了贖罪!”凌若淵大怒,臉色變得陰厲可怕。
說罷,她一把搶過戴天手中的玉笛,狠狠地擎在手中。隨著五指一用力,玉笛上立即出現可怕的裂紋。
“不!”戴天瞬時臉色煞白。他語無倫次地哀求道:“若,若淵前輩。我求您,不要毀了它。這是師父,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
“你說什么?”凌若淵一下愣住了。擎著玉笛的手,僵在空中。
她仿佛自言自語般道:“他是你師父。他……”也不知為何,凌若淵的心中,突然沒來由的驚慌起來。
她曾經歷經過變故,離別,背叛,也曾游弋于刀光劍影,腥風血雨,但這些從來,沒有讓她害怕過。
而現在,凌若淵卻發現自己,竟然害怕得說不出話來。
她的心,像是被人抓在手里,一寸寸地被勒緊。
這種感覺,讓凌若淵覺得不能忍受。
自己曾經費盡心力,只為了不會受制于人。
但如今,自己去而復返,流連安樂山,踏月追尋笛聲而來,究竟是為了什么?
只是為了知道一個答案嗎?
還是為了一個人的下落?
對否?
錯否?
值得否?
凌若淵覺得自己一時心亂如麻。
怎么四十年過去,自己還是這樣優柔寡斷,感情用事?
簡直不能原諒!
這種矛盾和自責,讓凌若淵痛苦不堪。
她一咬牙,將擎在手中的玉笛,往戴天懷中一塞,竟然扭頭決然離去。
跑出連廊,山中凌冽冷風襲面而來,讓凌若淵瞬時清醒了。
她揮了揮衣袖,仰頭望向明月。
明月那么清冷,萬年孤寂,卻始終如初。
往事如煙,又何苦糾纏?
凌若淵仿佛心中驀然澄明。
她望了望月夜下蜿蜒的來路,自嘲般地輕笑一聲,就要離去。
卻發現有人將她一把拉住。
凌若淵回頭一看,竟是戴天。
戴天放開凌若淵,神色有些哀傷:“若淵前輩,您,就這樣走了?”
凌若淵也不答話,只是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若淵前輩。”戴天見凌若淵不為所動,高聲道:“您月夜追尋笛聲到此,難道不是因為師父?”
凌若淵腳步一滯,卻并未停下來。
戴天也自顧自地說道:“您說師父是您的仇人,我斷然不信。他苦守您三十五年,也定不是為了贖罪。”
“三十五年?”凌若淵終于停了下來。她沒有回頭,只是聲音有些顫抖:“什么意思?”
“五年前,師父已經仙逝。”戴天眼圈一紅,澀聲道:“他讓我,繼續做您的守燈人。他說,洞中歲月孤寂,有一盞明燈相伴,也是慰藉。”
但是這些話,凌若淵仿佛并沒有聽見。
她已經振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