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體冷凍項目本來已經處在半停滯的狀態,一千萬只能買個進入冷凍倉當小白鼠的機會,此后每年還至少需要五十萬的養護費用。這得自費。
然而父母已經被之前的一千萬榨干,且已即將年滿五十,本該是安心等待退休頤養天年的年紀,又去哪每年找出五十萬來。
這本是令人絕望的處境。
但二老并未怨天尤人,更沒有被擊垮。
絕境之中見天命,于無聲處聽驚雷,為了給兒子一年一年的續命,二老拿出莫大斗志,爆發出驚人潛力,拼了。
二人同時辭去各自在事業單位里的中層干部崗位,找親戚朋友借來幾十萬,走出舒適區,以半百之身悍然殺進商界,開始了起早貪黑形如拼命三郎的經商生涯。
這一拼,就是四十五年。
2095年,享年九十余歲的任重父母相繼離去,間隔僅七天。
爸媽用四十五年的奮斗拼出數億家產,也在2060年用試管嬰兒再養了個弟弟。
爸媽在臨過世前,以信托基金的形式,一次性給任重的冷凍倉充值了三百年的維護保養年限。
哪怕人體冷凍項目真宣告失敗了,信托基金也會聘請基本的技術人員,給任重的冷凍倉進行維保工作。
任重在資料中還看到,大約在2107年左右,人類就已經完全攻克了末期癌癥。
只是這又出了一個新的問題,科學家始終未能找到給冷凍者安全解凍的方式,沒辦法讓他蘇醒再接受治療,以至于他的冷凍倉還真就硬生生維持運轉了三百年。
此后兩百余年里,每年都會有工作人員更新數據,數據主要包括冷凍倉的運行情況,以及部分老化設備零件的更新換代清單。
時間再往后推,三百年期滿后,數據資料便缺失了,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狀況。
最后的信息,則是父母留給任重的遺言。
他聽完了,也哭過了。
……
山林中,任重踉蹌前行,也不知道這是哪,要去哪。
此時他很口渴,肚子里略感饑餓,昏昏沉沉。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耳朵里聽到潺潺水聲,快步奔行過去,找到條小溪,蹲下來雙手捧著連喝好幾口水,再用冰涼清澈的溪水洗了把臉。
口渴感稍減,人也清醒很多。
疲憊襲來,他仰面躺倒在潮濕岸土上,呆呆地仰頭望天。
頭頂上是層層疊疊的幽藍色樹葉,交織在一起,把天空牢牢遮住,讓密林里的光線顯得十分灰暗。
許久后,他緩緩坐起,信手從身邊抓起塊扁平的石頭,往溪水中一扔,打出幾個水漂。
他臉上開始有了點表情。
這是生機,是釋然,也是灑脫,更是欣慰,但也有迷惘。
他有很多問題。
時間到底過去了多少年?
為什么明明人類在三百年內還沒攻克解凍技術,自己卻會在這荒山野嶺自行醒轉,而不是科研機構的實驗室里?
冷凍倉上都長出扎手的金屬般的苔蘚了。
在自己的冷凍倉附近,還橫七豎八的堆放著大量無人搭理的其他冷凍倉。
一些上面爬滿藤蔓,還有些倒插在地里,還有些更干脆被十人環抱的怪異巨樹生長著卷進了樹干,只留下小半截金屬結構還漏在外面。
這些冷凍倉的型號與自己的不一樣,有些看著相似,有些則是有著截然不同的設計理念。
大部分冷凍倉里空空如也,還有些里面似乎留存著駭人的骷髏。
從那樹中倉的情況看,冷凍倉至少已經被遺棄不知道幾百年了。
除冷凍倉之外,附近也沒見著別的人類活動的痕跡。
為什么沒人管我們?
這世界的其他人又在哪?
我的前路在哪?
怎么回歸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