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不遠處卻猛地傳來喧鬧之聲。
他抬眼往前望去,剎那間渾身巨震。
一名少年正滿頭是血的仰面倒在地上。
汨汨鮮血正從他頭頂豁口往外直冒。
少年的身子徒勞地哆嗦著,那是頭部受到重擊,且大腦在短時間內失血過多的征兆。
僅數秒后,少年不再顫抖。
死透了。
少年尸體的手里還拿著把成色破舊的速射機槍。
在少年面前,一名高大男子正低頭俯視地上的少年。
這名高大男子身上披掛著機械臂,看起來應該是個散人拾荒者。
男子雙手叉腰,趾高氣昂,“他媽的,老子肯賣槍給你就不錯了。還逼逼賴賴個不停。傻逼。”
罵罵咧咧著,男子還抬腳踩了地上少年的尸體一下。
隨后這男子雙手插兜,轉頭就走,一邊走,一邊伸長脖子四處打望,像是在尋找著誰。
他又往少年尸體的臉上吐了口唾沫,嘴里還在抱怨著,“耽擱老子發財。”
等男子走遠了,圍觀的人群里又閃出個面黃肌瘦的女人,臉上略帶興奮的俯身從少年尸身的手中扯下那把槍來。
她只看了一眼槍,便滿臉嫌棄的扔掉了,“真缺德。這又銹又爛的,完全不能用了嘛。也好意思賣人十點?這不是搶錢嗎?”
旁邊又有人說了,“這還不是怪這小崽子自己蠢,買東西都不知道先驗貨再給錢。不然他都不用死。”
“也對,人蠢是沒藥醫,死了也是活該。”
“反正再過一個多月就普查啦,傻成這樣的人早晚都會死啦,早死晚死無所謂的啦。”
圍觀者紛紛點頭,笑嘻嘻的各種點評著。
任重靜靜看著這些人的表演。
他很想說,不該是這樣。
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吃人。
人群中又突然響起嚎啕大哭。
少年的母親跌跌撞撞的穿越人群撲了出來,撲倒在少年身前。
那蒼老的面容上滿是悲傷與憤怒,淚水傾盆猶如瓢潑大雨。
但人群的譏笑并未停歇,他們又多了一個嘲諷的對象。
數十秒后,獵殺者呼嘯而至。
在對獵殺者潛意識里的恐懼支配下,人群迅速散去,只想躲得遠遠的。
在極短時間內,這條先前明明很熱鬧的大街竟變得空無一人。
但老婦人沒走,她張開雙臂擋在獵殺者的面前,像是擋在老鷹前方的護崽母雞。
獵殺者前端寒光一閃。
老婦人胸膛處開了個任重無比熟悉的大洞。
五秒后,頭頂被開了個滾圓大洞的老婦人軟軟撲倒在地。
再五秒過去,獵殺者往前飄移,熟練地剖開少年已經破損的頭蓋骨,取出里面的大腦,飛走。
一切又重歸寧靜與祥和。
只有無人搭理的破槍與一老一少兩具尸體一起躺在街面上。
寒風吹卷著少年破爛的衣衫,與老婦人手里跌落的線團糾纏在一起。
恰似世界名畫。
街角處,任重一個人孤獨地望著少年的尸體。
在一天之內。
鄭甜的野心煙消云散。
文磊懷揣著對他青梅竹馬的思念曝尸荒野。
持槍少年曾經滿懷期待與夢想的明亮眼眸,熄滅了。
本想將自己的名額讓給兒子,叫兒子好好活下去的老母親的人生,湮滅了。
任重再度仰頭望天。
我所在意的一切,皆已毀滅。
驟然間,他的眼睛紅了。
也不知是因為悲傷,還是出離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