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任重將會親自下場,對每個閃光點和意外點,進行針對性的微調。
他還仔細翻查了總人數大約一千二百三十三人的陣亡記錄。
如果死于意外,就糾正意外。
如果死于實力不濟,就調整崗位,換能頂的人上,進一步優化戰力分配。
他也觀察了一些自己重點看好的人員,如果這些人在這次戰役中的成長未能達標,又或者側重訓練的方向出了偏差,回頭就提前一些天調整培養思路。
比如原本六支掛靠在林望旗下,隨后又投靠了他的半職業隊長中的一人,之前一直是均衡型機甲戰士,但在這場戰斗中,由于裝備受損嚴重,后勤人員沒能及時送來替換部件,這人索性撿起旁邊陣亡戰友的防御型重甲頂住。
不曾想,他這一換裝備,頓時發現自己以前一直走錯了路子。
靠著一手極快的反應速度與沉著冷靜的心態,他以區區二級水準,在少量戰友的協助下,持盾死死頂住了三只三級墟獸的猛撲,化作城頭鐵壁,硬是撐了整整兩分鐘,直到增援抵達。
那么,如果下次早早就把這人往重裝防御戰士的方向培養呢?
以上諸多細節都會被任重記住,并在下一次改進。
他將會化身人形智能AI指揮官,使出精細化的全局掌控。
任重現在越來越擅長從時間的縫隙里偷東西了。
這細節改進方向,便是他這次追求的“財富”之一。
如此這般一直忙到早上五點五十七分,催眠時間即將結束時,任重才算記完了昨天的全部重要細節。
第120天,清晨六點,任重猛然睜開眼睛。
他并未急著起床洗漱,而是與同樣剛起床的鄭甜進行了一番簡單的交流。
他阻止了鄭甜試圖圍繞江開和史煊組建第二支執行斬首行動的敢死隊的計劃。
“昨天的斬首行動失敗并非實力不濟,而是孟都集團不講規則。這不是場公平的對抗。當我們只對付普通墟獸時,事情就只是人與墟獸的對抗,看似公平。可當我們執行斬首行動時,就要面對孟都集團為軍團獸配置的超出常規的守備力量。孟都集團對鎮子里的情況了若指掌,必定有針對性的安排。哪怕所有四級以上職業者組成精銳小隊傾巢而出,也不可能壓過軍團獸守備力量的上限。”
鄭甜恍然大悟,并被驚出一身冷汗,“明白了,多謝任哥提醒,我差點就犯了大錯。唉,之前我曾聽你與我說過軍團獸的輻射范圍,知道它肯定不能遠離,始終想以這位突破口,是我想多了。早知道昨天……”
任重又搖頭道:“昨天你的第一次試探并沒有問題。不試,自然就不知道錯。多試試,總能找到解決方案。”
“可惜經過昨天一戰,我們的儲備軍火消耗很多,拾荒者們也身心俱疲,多少也有些損傷。我怕……”
“恐懼是人的本能,但當恐懼無法提高解決問題的希望時,它就沒有意義。”
鄭甜:“我明白了。”
“嗯,去吧。”
掛斷與鄭甜的通訊,任重又與馬達福聊了一陣子,主要聊的是陣亡者的家屬情況。
馬達福言語里多少有些惻隱,任重也好不到哪去。
他只是表現得冷靜而已,但事實上,他的感觸比任何人都深。
這場大規模的獸潮攻城戰對很多荒人來說都是第一次,但更是任重第一次親眼看到真實的戰爭。
不同于在吃人時代里成長起來的源星人,任重的心里住著的依然是個來自21世紀和平年代的靈魂。
他曾在很多影視作品中見過戰爭,也曾認真琢磨了世紀之交時的一些災難史,他曾以為自己代入得很好,能體會到戰爭的殘酷,也能對那些被卷入災難的平民的命運產生共情。
但當如今自己真正參與其中,并成為制造出這場災難的“誘導因子”后,他才知道,曾經的共情何等蒼白與空洞。
當一個尚且算是人的人真正看著一個又一個人因自己而死時,心臟會悸動,血液會升溫,大腦皮層總不可抑制的受到腎上腺激素的沖擊,一直在發麻。
在他翻看陣亡記錄時,為了捕捉細節,并沒有冷血地只看文字檔案,而是仔細翻看全息錄像,試圖分析里面的蛛絲馬跡。
他做到了,也記下了很多改進思路。
但他腦子里卻又不受控制的裝下了太多人被墟獸撕碎、身體被擊穿、臨死前倒在地上痛苦翻滾凄厲哀嚎的模樣。
哪怕明知道這一切都能重置,但那血淋淋的畫面依然在一次又一次沖擊著他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