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重:“統計情況?”
“充義縣和西湖縣境內大約共有三十八萬部落荒人。其中大約十一萬人被孟都集團擄走。在另外的二十二萬人里,有八萬成年人死在途中,其中大約三萬人的死因是熬夜猝死,五萬人死于別的原因。”
“具體什么原因?”
“對抗孟都集團的追擊以掩護親朋、抵抗墟獸沖擊、失足等意外。”
任重點頭,“嗯,繼續。”
史煊:“還有數千人在進入鎮內后油盡燈枯,不治身亡。順利抵達星火鎮并存活下來的共有十四萬人,其中成年人十一萬余,未成年人三萬。”
任重眉頭皺起,“數字不對。你剛說兩縣共有三十八萬荒人?”
史煊:“活下來的,幾乎沒有老年人。這些老年人或全部死于殿后、又或死在途中。在行進時,所有老年人皆走在外圈,青壯年為第二層,婦孺兒童居中。”
任重點了點頭,不動聲色道:“我明白了。你先去召集各個部落頭人,給他們宣講星火鎮的規矩。我……我就不出面了。”
“好的任總。”
等史煊走后,任重悄悄取下袖套,裹住腕表。
他又背轉過身去。
前方,雙月之下,一騎浮空摩托艇飛速而至。
突然,坐在摩托艇后方的人軟綿綿斜斜倒下,掉落下來。
摩托艇上的青年趕緊跟著縱身越下,將落下這人死死抱住。
青年身上的反重力服啟動,帶著青年與先前倒下那人稍微騰空。
青年的后背在地面嗤嗤劃出條長長的痕跡。
失去操控的摩托艇自行矯正姿勢,往前又飛出去數百米,然后調轉方向飛回青年身邊。
那青年低頭看了看懷中的人,搖了搖頭。
青年輕輕放下這人,重新騎上摩托艇,獨自返回星火鎮。
遠處,獵殺者呼嘯而至。
任重的目光從獵殺者的方向移開,再斜刺里望天。
他盡力了。
他和他的星火鎮都盡力了。
他回想起冷凍前一些準備留洋不歸的同學與自己的爭論。
對方慷慨激烈地陳述著絕對自由經濟的好處。
當時的任重就知道,對方只不過是在為自己的決定找尋各種自我說服的理由而已。
在完全逐利的資本絕對統治的世界里,所謂的“人權”與“政治正確”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的美麗幌子。
這,就是生命的價值可以被量化后的世界。
我要改變的,就是這世界。
任重深吸口氣,鼻子稍許有些發酸。
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
他知道一定會死人,就像當初馬達福曾與他描述過的“十不存一”的世界一樣。
這次他已經做得很不錯了,但死的人卻還是達到了十三萬。
偏偏錯又不在他。
他只能覺得惆悵。
他突然想起一首詞。
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他心里又加了一句對仗的打油詩。
平生憾,有幾多無奈,怎能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