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的“時間”比別人的時間更有價值,要完成更大的目標,他必須盡可能地把自己的活動時間拉長,把影響力的縱向輻射周期不斷拉長。
但在他沉眠“掛機”時,他的事業卻又必須有信得過的人去照料、監管以及繼續推進。
這些人都是他的“守夜人”。
那么,總有一天,他將不得不和這些生死相交的守夜人一個又一個地告別,就像兩百年來嬴浩肯定也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心腹。大約也正是這樣的人生經歷,才讓本來就出身頂層的嬴浩漸漸形成了更牢固的視人命如草芥的人格。
細細思量之下,任重心頭難免又起了幾分悲涼。
于承德同樣在揣摩著任重的意圖。
作為一名實力強橫的頂尖九級機甲戰士,于承德在任何地方都備受尊敬。
即便曾是嬴浩的家奴,嬴浩也給了他足夠的尊重。但現在突然換了個效忠的對象,于承德尚且不了解任重的行事風格,心里多少有些打鼓。
任重稍微往后仰,靠在椅背上,雙手十指相扣:“于先生,你是一百三十年前的人。這我知道。會長告訴我,你曾是他麾下第一猛將。我想知道,如果放眼全文明,當初你排行如何?”
于承德實誠道:“除軍部中的強者之外,我能入前十。”
任重假裝面露喜色,“哦?前十?還有哪些人在你之上?如今還活著么?”
于承德搖搖頭,“不是很清楚。但在我那時代,應該會有一族的血脈傳承下來。當時……”
上次聽到于承德講這故事時,任重并未追問,現在換了思路,“我有點好奇,于先生你為什么要殺那人,能展開說說?”
于承德沉默兩秒,然后將自己的遭遇娓娓道來。
聽完后,任重并未表態,而是面色幾度變幻,時而感慨,時而猶豫,弄得于承德也有些惴惴不安。
良久后,任重長嘆一聲,“于先生,你相信巧合嗎?”
“嗯?還請任先生明示。”
“關于你的家人,我這邊湊巧有些耳聞。事情的真相或許與你所知道的情況有些不同。”
于承德眉毛一挑,“任先生你什么意思?”
“我覺得緣分這東西很奇妙?”
“任先生你有話直說。”
任重:“深訊馬氏那一族的支脈,如今正在陽升市,這個你是知道的吧?”
于承德咬著牙緩緩點頭:“知道。但嬴先生的大事沒成,我動手的時機還沒成熟。那畢竟是個發展很多年的龐大家族。不過,總有一天……”
任重打斷了于承德的宣誓,“據我所知,如今的陽升馬氏大約在一百年前也發生了一次庶子奪嫡的權力更迭。”
于承德:“這不重要,與我無關。我只想讓他們死絕。”
“不,重要。在知道于先生你的事情之前,我從未想到過世上的巧合竟能到這程度。可現在想來,可能是命運使然。我先說說于先生你的家人的情況吧。她們并未受盡折磨而死。當初那個馬家庶子并沒有將你的家人折磨致死,反而是保護了起來……”
于承德:“不可能!絕不可能!他們親口和我說了!”
“有時候眼見都未必為實,更何況耳聽的東西。我明確地告訴你,你的家人并未斷絕,相反,你的曾……曾外孫女還活著,并且活得很好。你如果想知道更多真相,就冷靜下來,聽我慢慢說。”
“這……”
……
良久后,于承德瞳孔放大,滿臉難以置信地癱軟在座椅上,喃喃自語,“這……這太奇怪了。”
任重嘆口氣,“我自己也覺得挺荒誕,很奇妙,可這就是事實。你的遭遇很不幸,但幸運的是,你的家人至少善始善終,得到了不錯的歸宿。你的家族毀滅在馬家庶子手里,馬家庶子最終又死在了你手中,算是一報還一報。雖然一條人命與數百條人命之間沒辦法劃等號,但恩怨其實已經到此為止。雖然這話你可能不愛聽,但事實就是,馬家庶子可能也沒有你心中想的那般惡毒。說白了,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罷了。你的女兒與他的兒子是兩情相悅的自由戀愛,也算是平平安安地走完了一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至于陽升馬氏家族內部的演變,既有偶然的成分,卻又有其必然性。你的女兒繼承了你的戰斗天分,再與那馬家庶子的天賦基因結合,等若強強聯合。你的外孫是個天才。當然,你外孫手上沾染的鮮血,恐怕只會更多。曾有一個城市叫無名之城……”
任重又與他說完了無名之城的前因后果,并將時間線一直推到最近。
于承德聽得感慨萬千,“十萬條人命,一夕之間……唉。到底錯在哪里呢?”